列车行驶地很快,目的地离你只有一梦之间,列车又行驶地很慢,故乡离你也只有一个梦长度。
在江城炎热的下午,前往上海的绿皮车开动后没多久,那挤满车厢叽叽喳喳的年轻人们就困了,睡觉的、打盹的、打牌的,笔记本电脑上看电影的,看书的都有,吵闹喧哗声反而小了很多。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凉快,吴洁和陈宁宁她们都找出长袖外套盖在身上打盹,而马嘉宁他们也很困乏,在这凉爽的车厢里,也都趴在小餐桌上呼呼睡着了。
马嘉宁在列车上作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和妈妈挥手作别,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没有回到自己故乡那个山区小县城。
马嘉宁从小就觉得自己有一个特异功能,那就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快睡醒的时候,做得梦都是非常准确的。比如岩城县小学升初中考试后,等待放榜的那短短几天,所有考生和家长都焦急的不得了,唯独马嘉宁很泰然,奶奶问他为什么不像隔壁阿牛那样急的天天来问成绩一样?他嘿嘿一笑,对奶奶说:“奶,我告诉你,我考试完第二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么子梦?”
“奶,我梦见我拉弓射箭了!我面前有四个箭靶,我只射了一箭,就稳稳地射中了第四个靶子正中心。奶,你知道这梦什么意思?”
“么子意思?你要去参加奥运射箭?”
“哎呀,奶,我和你说正事呢。这不是小升初考试吗?我梦里的射箭,就是考试,射中靶心就是考上了,射中第四个靶子,那我就是要被分到四班。”12岁的马嘉宁皱皱鼻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信你个鬼哟,你奶奶我今年我74咯,信你这个。”奶奶听罢就要伸手拍马嘉宁的脑袋,幸好马嘉宁机灵,一溜烟地就跑开了。
不过,不得不说,马嘉宁猜对了,或许是他的梦确实很准,那一年的小升初考试,马嘉宁以全县第27名的成绩,考中了县城第一中学,并真的被分配到了四班,这个结果也让马嘉宁都快相信自己有能做预言梦的超能力了。
或许很多年后,当马嘉宁再次回忆起12岁的自己和生于1924年的奶奶刘美秀之间的这场小小的对话时,绝对不会想到原来那段记忆才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而现在剩下的只有半生唏嘘吧。
绿皮车缓缓地驶入了上海站,这个每年要见证千万人聚散的火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马嘉宁和小伙伴们,生拉硬扛着各自的行李,不多时就融入了大上海火车站的莽莽人流之中。
7月的上海,只能比江城更热。当马嘉宁他们一从空调车厢走出来,欢迎他们的就是大上海“轰然”扑面而来的热浪。
“妈的,这上海也太热了!比江城还热!”李健简直是情不自禁地“夸赞”到,一边用左手里的车票扇风,一边随着人流挤出检票口。
“侬停一下,停一下!”当检票口的大叔看到刘健递上来的学生票时,低头看了他们一眼,用浓重的上海普通话说道:“你们这个车票不对,不能出站,你们要补全票!”然后左手一挥,示意他们靠后,别挡着后边的旅客。
这时候马嘉宁他们一行都傻了眼,原来每个寒暑假,他们都是用学生证买学生火车票回家,从来没有被拦下,这次竟然被拒绝出站,真的是然人难堪。
徐星涯走上前和检票大叔理论了起来,可是检票大叔根本和他讲不到一起,正在这时,来了一位车站的工作人员,他在了解了情况之后,也明确表示他们的学生票在上海不作数,必须得补全票。
马嘉宁听了简直是怒上心头,加上天气又燥又热,他立马冲上前要和车站工作人员理论,倒不是他舍不得补个100多块的硬座票钱,而是他觉得特别委屈和不公平,心中的热血一下子就冲上了脑门,怎么好端端的学生票,为什么在上海就不作数了?
李健看身高快一米九的马嘉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立马过去拉住比自己高两头的这个大汉,生怕他搞出事情来。
而徐星涯在和车站的工作人员理论了半天后,也是以失败告终。很无奈,他们六个人都不得在把学生半价票补成全价后,才顺利从上海火车站脱身。
真没想到,大上海给马嘉宁他们,竟然是这么一份让人尴尬的见面礼。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最后还是顺利出了站。
不过一出站,新的尴尬又来了。
本来豪气冲云霄的六个人,出了上海火车站,第一次到了大城市,这才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人生地不熟,他们六个人在上海站门口盘桓许久,都没搞清楚怎么从上海火车站到他们公司坐在地松江区。徐星涯坚持让大家去长途车站坐大巴去松江,马嘉宁则说坐地铁转公交就可以,张健则建议大家行李太多,不如打的。
正当这六位少侠大包小包的站在上海火车站门口一筹莫展时,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穿着黑色体恤的男子凑了过来,问他们去哪里?
“松江!”马嘉宁没多想,回答道。
“顺路顺路,送你们一下吧,500块钱。”黑体恤说道
“500?”众人异口同声的惊诧到。
“你们这么多人,还这么多行李,打的肯定打不到的。”黑体恤男子瞥了一眼他们大包小包的行李,鄙夷地说道。
“好了好了,师傅。你这太贵了,我们坐不起。”马嘉宁听后连连摆手。
“那行,要做了打我电话。”黑体恤从短裤口袋里摸出一行名片塞在马嘉宁手里,然后把夹在左手食指中指间的烟又叼在嘴里,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这师傅说得可能要道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坐大巴还要去长途车站,做公交地体换来换去的,还带了这么多行李,还有三个女生,实在很不方便,不如打的吧,正规的那种,不是这种黑车,保险点。”张健看黑体恤走远了,对徐星涯和马嘉宁建议到,而三个女生则被晒得窒息了,都躲在车站门口的阴凉里,等着男生们做出决定。
徐星涯和马嘉宁听张健这么说,觉得蛮有道理,便让张健和女生们等着,他两去街道上打2辆车去。
不过,这打车又是超乎徐星涯和马嘉宁的想象了,别看上海火车站门前的路上出租车车来车往的,不是特别多但也不少,奇怪的是竟然很少有车停下来,司机大多都对他们视而不见,有个别的司机停下来,要下车窗问道:“侬去哪边?”但当得知他们要去松江的时候,都摆摆手摇摇头,把车一溜烟开走了。
两人顶着大太阳搞了半小时,竟然一辆车都没打到!
正在马嘉宁和徐星涯又沮丧又累的时候,马嘉宁的手以下碰到了刚才黑体恤塞给他的名片,他不由得掏出来看了起来。
“鸭子,我看上海这出租,不是有客,就是嫌我们人多和路远,我估计我们站到今天下午,也很难打到车,不如我们就去找这个黑车吧。”马嘉宁对徐星涯说道。
徐星涯站在路边,双手叉着腰,看着马路上往来的车,沮丧地听马嘉宁的建议,然后回过头,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两人意见达成了一致,便掉头回出站口找到张健他们,把情况给大家说了下,大家见这种情况,也都纷纷同意坐黑车去公司。于是,马嘉宁给黑体恤打电话,黑体恤接到电话有那么一点得意,然后吩咐他们在出站口旁等着,他马上来。
没五分钟,马嘉宁就看见黑体恤开着一脸白色半旧的金杯面包车过来了,然后坐在车上也没下来帮忙,摇下副驾驶车窗,吩咐大家把行李都提上车,还一个劲催促快点快点,交警会过来罚款。
等大家手忙脚乱的都上了车,人挤行李、行李挤人的挤在车厢里坐定后,黑体恤转动方向盘,开始出发了。
一路上,黑体恤难免有点得意,他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们说,早让他们坐自己的车不坐,打不到的士吧,他早就说了,上海的的士根本不够用的,想坐你不一定坐得到呢。然后,他一边开车一边和众人东拉西扯,不过大家兴许是累了,只有马嘉宁还礼貌性地应付几句,其他人都显得昏昏欲睡。
好在从火车站开到松江公司的这快2个小时的路程,还算顺利,终于,在下午两点左右,他们终于从车窗里看到了天际电子的公司大门。
“好了,到了,500!”黑体恤把车停稳,对马嘉宁说道。
马嘉宁没多想,就从书包里摸出500给了黑体恤。
“老马!你也不讲讲价!500你都给了!”张健一看马嘉宁把500大洋都给出去了,有点上火,他有点生气的埋怨马嘉宁不讲价。
说实话,马嘉宁比较实在,他听了张健的话,也怔了一下,有点后悔没降价,心里连连后悔,不过钱都递到黑体恤手里了,也没法再要回来了。
“得了,得了!小伙子们,500真不亏,你要是换个其他人,少说700!赶紧下车吧,我还要赶回去做生意呢!”黑体恤把钱往裤兜里一塞,点了一支红双喜往嘴里一叼,多少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
既然如此,众人也只好提着行李下车,不过每个人都在庆幸总算是圆满到了目的地,也没再多计较。
而张健则对马嘉宁没降价多少还是有点不满,等黑T恤把车都开走好远了,他还是喃喃的说贵了贵了。
马嘉宁有点愧疚,同时听张健一个劲抱怨也有点烦,随即,他对大家说:“这500我出100吧,剩下400你们一人80得了。”说罢看看张健。
张健也没说行和不行,不过脸上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不少。徐星涯说这样不好吧,要么你和我各处90,其他人80吧。马嘉宁说不用了,就多个20块无所谓了,于是就替大家做主了,说就这么定了,要么500块6个人也没法平分。大家听了也都表示同意了。
不过,当几天后大家得知打两辆的士从上海火车站来公司,只要总共400块时,张健还是会偶尔不开心地埋怨一下,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这样,魔力四射的大上海,在给追梦人们一点点开门黑后,还是让他们平安到达了工厂门口。
虽然这小坎坷不算什么,但是这小经历却似乎在告诉他们,这好像并不是个一个美妙的开始,而大上海似乎也并不是一个会让人一帆风顺的地方,真的是这样吗?等待马嘉宁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