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马嘉宁就着手填写《内部推荐表》了，填好后，他还特意去请国卫民帮忙把把关。

国卫民拿着马嘉宁填好的推荐表，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对马嘉宁说：“好啊！好啊！又来了个老乡。我看你这可以的，人事肯定会录用。你赶紧去交吧。”

马嘉宁问他：“国科长，会不会出现不录用的情况呀？”

国卫民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缓慢地说：“不会！不会吧！你去交好了！”

听了他这么说，马嘉宁多少吃了个定心丸，没一会，他就到人事部，把填写好的内推表，交给了还是爱答不理的陆雅琴，陆雅琴拿着推荐表看了下，皱了皱眉头说知道了，等通知吧。然后就把表放在一边，忙别的事情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三四天过去了，期间马星星没有主动联系过马嘉宁，倒是马嘉宁打了两个电话问候了下，在得知马星星每天不是去上海的景点闲逛，就是大吃大喝后，马嘉宁也就放心了，当然，马星星没有打电话催他内部推荐的事，这更是让他长出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不过，马嘉宁可等不住了，他有点着急，这都过了三四天了，怎么还没动静，连个面试都没安排，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打算最晚等到下周一，如果还没任何通知，他就去人事问问。

但当第二天上班时，他和其他同事在茶水间闲聊时，发生的事让他觉得事情不对。

那天上午，国卫民和孙奇、胡高山几个老员工正好在茶水间碰见了，大家就随意地聊了起来，当时马嘉宁和韩亚东他们也在场，但是由于资历太浅，他们没插嘴，只好在一旁一边喝水一边听着。

聊天中，恰好有人问国卫民：“你推荐的自己的侄子来上班了吗？”国卫民笑嘻嘻地回答到：“来了来了，推荐表交了，第二天就来面试了，第三天就上班了，上班都快一周了。咱们公司这个内推政策，效率还是很高的！”听他说完，孙奇、胡高山都连连点头称是。

但是当马嘉宁听到这些话，立马就大吃一惊，怎么国卫民的侄子推荐后两三天就上班了，而自己推荐的马星星，时间过去都快一周了，连点要面试的意思都没？不是说好的内推公平公正一视同仁吗？怎么只通过领导的推荐，不管员工的推荐吗？他忽然明白自己找国卫民把关那天，国卫民那意味深长地笑容是什么意思了，这真是气人啊！

马嘉宁越想越生气，但他看茶水间这么多人，也不好直接问国卫民，便气呼呼地端着水杯离开了。出门的时候，他看见前面走着的韩亚东，突然想到，可以问问这个天际电子“小诸葛”啊，搞不好他知道什么内幕。

“东东！”马嘉宁压低声音喊韩亚东。

韩亚东听到后，回过头来，故作生气地回答：“宁宁！你搞什么？”经过几个月的相处，韩亚东和只隔着一个隔板的马嘉宁也混熟了，他一点都不生气马嘉宁这么叫他。

马嘉宁让韩亚东跟他回座位上，专门给韩亚东拉来了一把椅子，满脸堆笑地请韩亚东坐好后，恭敬地把自己关于内推的疑问一股脑抛给了韩亚东。

韩亚东一边听他说，一边直摇头，听完之后，韩亚东连连“啧啧啧”地咂嘴，表示马嘉宁还是道行太浅。

马嘉宁一看韩亚东的反应，就猜他知道内幕，便央求韩亚东快点告诉他，好让他知道怎么办。

韩亚东喝了口水，故作深沉地说到：“小马啊！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水库里的水有多深啊！我问你，你可见过黄娟和陆雅琴她们去食堂吃午饭？”

马嘉宁心想，这什么鬼问题？我问的是内推，和我扯吃饭干嘛？但是韩亚东是他请来答疑的，他又不好质疑人家，只好来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很遗憾的是，马嘉宁坐在座位上，想了起码有二十秒，他的脑子里也没有关于黄娟和陆雅琴在食堂吃午饭的任何画面，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没注意，确实，天际电子每天吃午饭时，食堂里有几百上千人，自己每天饿的到了食堂只有狼吞虎咽的份，他哪有空去注意几个人事部的老女人。

于是，马嘉宁回答到：“好像还真没看见过她们，或许是我没注意到吧！再说，她们吃不吃午饭怎么了？”

韩亚东一听，笑了，他说：“好小伙子，你还真是每天只会单纯的吃饭。告诉你吧，你没在食堂午饭时间看到她们是对的，并不是你没注意到，而是这个公司的人都不会在吃午饭的时间，在食堂里看到她们！”

“咦？怎么会这样？难道她们不吃午饭吗？减肥？”韩亚东的说法，成功勾起了马嘉宁的好奇心。

“怎么可能不吃午饭？再说了，就陆雅琴那大屁股，你不给她吃，她也瘦不下来！”

“那她们在哪吃午饭？这个我还这没注意到。”

韩亚东故作神秘地一笑，淡淡地说到：“人事部的所有女人，都不在食堂吃午饭，她们每天中午都去厂门口的“潇湘食府酒楼”包餐，天天中午都包一大桌菜，就人事部那五六个女人吃！”

马嘉宁知道这个潇湘食府酒楼，离厂门口不远，门脸是天际电子附近最大的了，里面装修蛮高级，不过他没进里面吃过饭，因为贵！

这下马嘉宁就奇怪了，他问韩亚东：“那个潇湘食府蛮贵的呀，她们五六个人，包一桌菜最少也得三四百吧，平均一人一天算60吧，不加班一个月就得一千三四，这有点贵吧，她们工资不是也一般吗？陆雅琴最多也就两千五一个月吧！”

“嘿嘿，一天60贵吗？别说这点钱，就是两三千块的工资，在人事的女人们眼里，都是毛毛雨，她们的外快你晓得有多少吗？”韩亚东冷笑着回答到。

“她们，还有外快？”

“呵！幼稚！虾有虾道，蟹有蟹道，这年头没个外快，光靠死工资能干什么？这公司但凡有点门道的部门，哪个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捞外快？幼稚！”韩亚东不屑地说到。

“那她们怎么捞的？”马嘉宁真诚地问到。

“小伙子，你看到潇湘食府对面的那家‘金前程’劳务中介了吗？”

“嗯，看到过，几次从那里路过，里面人还不少呢，不就是介绍工作的吗？”

“是啊，是啊！不过，你听着啊，关键的地方到了！”韩亚东左右摇摇脑袋，认真地说到：“这‘金前程’劳务中介，就是给附近几家大公司输送操作工的，它基本是垄断了这个行业，这附近的每个用工大户里的每个操作工几乎都是它介绍的。这个‘金前程’呢，每成功介绍一个求职者入职，就问求职者收最少300元中介费，当然了，这点钱对于每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被金前程成功送入厂里拿2000块的求职者来说，也算交的心安理得。所以呢，他这个中介费，我猜每天流水都能收少则三五万，多则十万！你听我说到现在，是不是觉得没问题，中介替人办事，收点钱，天经地义吧！”

马嘉宁连连点头，表示同意，示意韩亚东继续说下去。

“那我问你，如果你是天际电子的人事，你掌握着人员录用的权利，你为什么会把每月必须录用的几十上百的人力需求，让一个非亲非故的劳务中介来垄断呢？让他每人收300元从而大赚一笔，难道它名字起的好？这种好事，人事怎么没让你和我去做呢？说实话，我觉得我都可以去做劳务中介，厂门口支个摊子，发报名表，带人进厂，人事录用，拿中介费，就这么简单！”

“是啊！为什么人事只给金前程垄断我们公司的人员招聘啊？还让金前程那么容易的赚钱，不科学啊！那可以不让金前程当中介啊！人事可以自己招人啊！”

“人事自己招人？小伙子，你傻了吧！自己招人，回扣怎么吃？人事直招，员工敢给中介费？给了她们敢要？笑话！”

“啊？还有回扣？什么回扣？”

“唉！真服了你了，宁宁，我都说这么清楚了，还猜不到？这个金前程，就是人事的提款机啊！人事有这么肥的一块肉，自己不敢吃，就找金前程来专门帮她吃。人事自己招也不愁招不到员工的，想进天际电子的人不少呢，不愁没人，但人事就把这差事给了金前程，为的就是让金前程每介绍成功一个就收300元中介费，金前程这钱收得美滋滋吧，简直毫无难度，简单轻松加愉快！不过，难道人事一点好处都没？就这么乖乖把肥肉送人？告诉你吧，金前程每介绍成功一个操作工，人事要从金前程300块的中介费里拿250块，金前程其实只了拿50块！就这，金前程还乐滋滋地，大屁不敢放一个，生怕丢了这棵摇钱树！”

“哇！这样啊？我说呢，哪有这么容易赚得钱！怪不得人事天天下馆子包餐，就我们公司这种用工规模，她们每天通过金前程吃得回扣每人也得上千吧！”

“嘿嘿，多少我不知道，可能黄娟多点，陆雅琴少点吧，不过她们每个人都有，人事是一个运转紧密的链条，哪一步出了漏子不配合，这回扣都吃不到，所以只有大家一起下水，才能不走漏风声！所以，她们都分了回扣，每人多少不一而已！这几个老女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哇塞！这回扣也太好赚了！就算一天最少录用10个，回扣就要2500，她们平均每人分400块啊！我靠，这也太多了吧！就我们公司那离职率，每天走100进100，她们的回扣肯定不止没人400！怪不得6每天60块她们不当回事！”

“现在，你明白你的内部推荐为啥没回音了吗？”

马嘉宁还是迷茫地摇摇头。

“我晕，你真是蠢啊！都说到这里了，你还不懂？让你堂弟随便内推进来了！所有空缺都满了，你这不是让金前程关门吗？都内推，人事的回扣你给啊！”韩亚东简直崩溃了，他真是觉得马嘉宁不是单纯，简直是蠢！

“靠！原来这样啊！”马嘉宁听韩亚东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事为了吃劳务中介的回扣，就是故意不录用内推的员工，因为一旦内推的人太多，录用满了空缺，那自然不用金前程再招人了，人事的回扣也就打了水漂！

马嘉宁真是没想到那个小小的，只有五六人的人事部，水竟然也这么深！他连忙问韩亚东：“那国科长的侄子，怎么能进来？他也内推的啊！”

“真是服了你了！国卫民大小是个科长，这点面子人事还是要给的吧，你呢？你什么级别啊？！”

马嘉宁这下算是醒悟了，看来，马星星是没有机会进天际电子了，他有点丧气地说：“那这不完了？我堂弟只能滚回老家了？”

韩亚东听了，突然莞尔一笑，说到：“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