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人亲自前来,洛尘心里对他的观感不由得好了几分。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读书人向来谦虚谨慎。
但是朱夫子一生教书育人,唯一的成就就在“文字”二字上面,骤然出现一个抢自己风头的后生,心里不平衡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刻,能够悬崖勒马,为了小镇上一位普通的乡邻,那么大年纪前来请罪,也算是难能可贵。
再看看面前黑压压的人群,还有继续推脱的道理吗?
洛尘自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但也真的没有干过捉鬼驱魔的事情,当下只得温言道:“二狗子,我帮你写一幅字倒是没什么,不过却不能保证真的能起效果。”
陈二狗闻言,噗通跪了下去,磕头道:“求洛先生救救我家婆娘!我陈二狗没本事,平时只能上山打个猎、下个夹子,补贴家用,向来辛苦。”
“可那婆娘身为妇道人家,却从来没有怨言,风里来雨里去,受了不少嘲笑。”
“如今,我们年近四十,却没能有个后代。这一辈子就是孤独相守的命,还请您一定要将她从邪祟手中救回来!”
谁说小民无真情?
这份农民之间的爱情,虽然卑微,却一样令人感动!
洛尘叹息一声,双手将陈二狗扶起,慎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敷衍了事。”
“这样吧,我随你前去家中看看是什么情况,而后再做决断!”
“且等我一下。”
众人见洛先生返回屋内,再回来时,手中已经提了一把长剑。
儒帽青衫,三尺青锋,倒有几分儒侠之气,令众人耳目一新。
人群浩浩荡荡来到陈二狗家,老远就能听到一阵尖利的笑声,夹渣着不知所谓的呓语,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即便是陈二狗,站在门口,心中也生出无限的怯意,不敢迈步进门,其他人更是围在后面探头探脑,面色僵硬。
洛尘开启“识魅通幽”,一瞬间便见小院中阴风阵阵,窗户前的陈氏,整个人都包裹在浓重的黑气当中。
一张惨白的面容从杂乱的黑发上冒出,无助的望着门外。
‘陈氏的灵魂即将被挤出体内?这究竟是冲撞了什么鬼东西!’
洛尘心下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一下子变得慎重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晴朗的天空,洛尘提着长剑,迈步跨过门槛,走入阴森的鬼气之中。
众人见洛先生二话不说直接向正屋,陈氏所在的房间走去,心中又敬又怕,一个个趴在墙头,瞪大眼睛瞧着。
朱夫子拄着拐杖,隔着门缝看到陈氏诡异的状态,当下心脏一阵抽搐,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朱梓文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自己的老父亲,一阵抚胸捶背。
好一会儿,朱夫子才缓过劲儿来,喃喃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世上真的有鬼怪不成?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不是好兆头啊!”
众人斜着眼听老学究一阵嘀咕,忽然有点儿想笑,啥国不国家不家的,跟咱有啥关系?
真是莫名其妙!
一行人腹诽几句,又将视线移到洛尘身上,不由得脸色大变,差点惊呼出声。
只见正屋房门打开,洛先生的身影也出现在窗前。
那陈氏好似受了惊吓,陡然站起身来,手中果然拿着一块儿红布和一支明晃晃的绣花针,此刻正张着大嘴,不停地咆哮着。
嘴巴张开的幅度,着实有点儿夸张了些。
洛尘的视野里,却能看到一位面容恐怖的女人死死盯着自己。
那一身素缟的女人,眼角有两行血泪不停流出,映在青灰色的面皮上猩红异常。
更加诡异的是,那女人还大着肚子,隐隐约约间,似乎能看到其中一个小小的鬼影,正呲着乳牙,邪笑着看向走近的陌生男人。
洛尘一阵毛骨悚然,空气中的邪恶之意似乎比当初芒砀山的夜晚,更盛几分。
“小相公,你是来看奴家的吗?还是来看奴家肚子里的孩子?”陈氏的喉咙里忽然传出尖细的女子声音,甜腻的令人一阵恶心,“可惜了了,如果你再能多活几日,咱们一家子就能团聚了呢!”
洛尘一愣,奇道:“你有神志?”
“再过些时日,就能团聚了呢!”那女子又是一阵奸笑,目光空洞,“奴家缝的肚兜好不好看?给咱儿子用的呢!”
那鬼影好似忘记了临近的危险,又拿着针线缝了起来,嘴没有张开,却有怪异的戏文断断续续想起,阴森恐怖。
“原来只是因为执念太深,化作了只凭本能害人的阴邪鬼魅!”洛尘神情变得冰冷,青鸾剑颤鸣一声,拔出剑鞘,直指面前的陈氏,“速速离开此人身体!”
外面的众人见洛尘拔剑,一时间都伸长了脖子,低声叫到:“二狗子,洛先生要斩鬼了!你媳妇儿不会也被一剑杀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陈二狗脸色惨白,嘴里嘟囔着不信,脚却不听使唤地跨过院门,向正屋冲去,尖叫道:“洛先生,可不能伤到我媳妇儿啊!”
哪知正在此时,院内阴风咋起,一股浓重的血煞之气翻滚而出,洛尘长剑挥舞,却只能划破空气,无法阻挡分毫。
但是那股淫邪之气入体时,体内真气瞬间自动反击,驱散个干净,洛尘的身体只是一阵摇晃,并无影响。
陈二狗奔跑在院中,距离比较远,当时被冲了一个跟头,吓得哭爹喊娘的向外爬去,看样子也没受伤。
洛尘心中一怒,长剑一抖,就要刺向鬼影的眉心,可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这一剑下去,杀不杀的掉女鬼不说,陈氏必定命丧当场!
那女鬼好似对印堂上的剑尖毫无所觉,阴恻恻的笑了一阵儿,又拿着针线缝补起来。
像极了有恃无恐!
洛尘略作思量,当即退出了正屋,来到院门外,神情萧然地问道:“可有纸笔?陈氏确实是被附了身,寻常的手段是无用了!”
“有有!”哪知道竟是朱夫子抢先搭话,指着自己的闺女催促道:“梓文,快去给洛先生取文房四宝,捡最好的拿!”
朱梓文盯着洛尘手中的长剑翻了个白眼儿,应了一声,飞快地向家中跑去。
“洛先生,我去给你搬张桌子!”
一时间,众人七手脚抬来桌椅,当街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