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狐小仙就离开了青牛镇,返回芒砀山中。
人间的繁华虽然令人迷醉,但小狐狸并未忘记初心。
在三百年的坎坷风雨中,狐小仙深刻领悟到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所有美好的根基。
否则,再暖人的情谊,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经不起任何尘世的波折。
临行前的晚上,当狐小仙泪眼汪汪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洛尘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心中也更加敬佩这位历经千帆,仍葆赤子之心的狐族少女。
半夜长谈,回想着相遇相识的过往,洛尘觉得自己需要做点儿什么。
虽然不知道到底对狐小仙的修行有没有帮助,但两人之间的缘分皆是因此而起,临别之际,赠送前世先哲的一篇文字,聊表心意吧!
而狐小仙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当即收起伤感,拭去眼角的泪水,俏生生的站在一旁研墨。
洛尘提起笔,略作思量,便写下《庄子·秋水》几个字,笔触挥洒写意,浑然天成。
狐小仙看着洛尘落笔,捻着墨碇怔怔出神。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径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洛尘凭借前世模糊的记忆,写写停停。
转眼,夜已深沉。
冬夜,寒气袭人,万籁静寂。
狐小仙不断挑亮灯芯,轻轻研着墨汁。
二人宛若身处黑暗无际的大海之中,只有一盏豆大的灯火照亮彼此,摇曳着人世间稀薄的温情。
长夜无声,唯有心意相连。
低眉浅笑,皆是濡沫之情。
而今,红日东升,照耀出芒砀山阴暗的轮廓,似乎能看到一间小庙中,狐族少女伏案诵读的美景……
见小于封又长大了一岁,心性也沉稳了许多,洛尘便将《剑意精微》倾囊相授。
只是小家伙的天资略显普通,虽然有名师指点,进境依然不怎么快。
洛尘默默计算了一下,小于封如果想要达到自己目前的程度,怕是要等到三十岁以后了。
而且,还是仅仅比较真气的情况下。
只是洛尘不知道的是,三十岁真气大成,已算得上名动江湖的人物了!
上元节前后,朱梓文来了两次,一次是奉朱夫子之命,来给洛尘拜年;一次是自己偷偷跑来,求医问药的。
丫头两次的情绪都不高,低垂着头,没有了往日的灵动与泼辣。
看着病急乱投医的朱梓文,洛尘叹息一声,深感无奈,开解道:“生命的轮回就如同草木枯荣一样,乃是世间规律。”
“朱老夫子年近七十,身体衰败不过是时间消磨,非药石可医。”
“老人一生教书育人,又有你这样一位懂事儿的女儿,可谓人生圆满,就陪他安安静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光,不要瞎折腾了。”
洛尘说的都是实话,哪知朱梓文听后,撩起眼睛,狠狠瞪了他两眼,小跑着离去了。
过了上元节,洛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了。
京都距此千里之遥,山水阻隔,不知何日能到,尽早出发,以备不测。
临行的时候,一老一少将洛尘送出去很远。直到背影都看不到了,还不肯离开。
老于头砸吧着旱烟,望着远方一阵猛烈的咳嗽,身影有些萧瑟。
小于封则抹着眼泪,不一会儿又变得踌躇满志,眼里都是对江湖的向往。
洛尘离开了青牛镇,想起了前段时间的见闻,便绕道去了一趟沛阳湖。
小胖丁见主人再次出现,兴奋得蹦跶了好一会儿,才带着洛尘潜入湖中。
哪知到了龙宫一问,虾兵蟹将告诉他老龙君有事儿远游了,估计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洛尘只得浮出水面,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上岸,向下游走去。
清河是沛阳湖最大的支流,向东蜿蜒几百里。
途径的清河郡,名字便由此而来。
时下还未出正月,人烟稀少,渡船更是没有几条。
等了许久,才听到欸乃之声,一条乌篷船划开晨雾,缓缓驶来。
洛尘心下一喜,大声招呼:“船家,快靠过来!”
“好嘞!”撑船的是一位长着花白胡须的老人,看年纪五十岁左右,不过一张脸胖乎乎的,泛着健康的红润,很有活力,“客官要去哪儿啊?”
洛尘见船家拄着一根长篙,将船停在水草之中,却不往前走,心下有些疑惑,答道:“我准备顺着清河到开化府,老先生,不知要银钱几何?”
船夫闻听,赶紧摇头,二话不说,撑着船就准备离开。
洛尘一急,在岸边撵了几步喊道:“船家,为何一句话不说就走呀?如果不想载客,何故靠岸?”
“小先生,不是不载客!”船夫拄着长篙,站在船头,摇头叹道:“只是那清河去不得!老夫今天才五十四岁,还没活够呢!如果你真想去开化府,还是另寻别路吧!”
洛尘奇道:“这是何故,你做的本来就是水上的营生,怎么还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呀!”老者将船停在水草之外,离岸三丈有余,才无奈地解释道:“前些日子开始,清河就出了古怪。响晴白日的,无缘无故就会掀起大浪,浪头比那房梁还高,咱这小木船,怕是一下子就得船毁人亡!”
“你说,敢去吗?”
“还有这样的怪事?”洛尘一阵皱眉,江河之中,如果说湍流漩涡还可信,可几米高的巨浪,怕是以讹传讹吧?瞅着渺无人迹的湖面,心中一阵焦急,“船家,你可亲眼见过?莫不是有人唬你的吧?这样,我给你加钱行不行?”
“不行不行!”
老者一阵摇头,正准备离开,忽见湖边的大道上,一位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狂奔而至,隔着三丈多远的距离,一个纵身,竟稳稳的落在了船头。
“咚!”
“船家,清水河!快点儿开船,大爷有急事儿!”
船家见大汉像一只巨鸟落在船头,脚下一阵摇晃,吓得脸色苍白,撑着竹篙,好一会儿才稳住船身,嘴里嚅嗫着,却不敢说拒绝的话。
“咋还不走?”
大汉见老者呆呆的站着,一瞪眼,露出腰间的陌刀,气势骇人。
“这……这……”
船家一脸愁容,手里握着竹篙,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正左右为难之际,洛尘眼睛一亮,大喊道:“老先生,这位兄台也是走清河的,何不带上我一起?”
船家哭丧着脸,心里一阵恼怒,指着洛尘骂道:“你个书生是真不怕死啊!告诉你清河有古怪了,偏不信。”
“嫌命长的话,就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