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何苑这边的出走还算是顺利，只是想到了一些自己的不同。

苏稷思那边的行动，大抵可以算得上是出逃二字了。

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把事情一股脑丢给了陷入忙乱中的贺显有些不道德，但是还有一个依旧没从自己的师叔其实是自己的师父之中缓过来的柳易堂不是吗？

说道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另一件事情。

原本这一世柳易堂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毕竟先决条件都已经被沈文晞毁掉了。

但是阴差阳错，那些不应该存在的记忆的再次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

上一世，他虽然最后没说什么，但是并不代表接受了。更确切的说，上一世的让步应该算是一种妥协，然后继续欺骗自己。

也是，任谁以为自己的师父已经故去多年，结果冷不丁得知那个在自己身旁的人就是自己的师父，都会吓一跳的吧。

事情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虽然说现在的情况与记忆中有很大不同，但似乎，一些之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改变。

比如，沈寂与沈文晞的关系。

再比如，亦秋罗，亦秋棠的事情。

与柳易薇和柳易堂不一样。柳易堂与柳易薇的年龄差不少，两个人的名字也是拜师之后才起的，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相比这两个人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亦秋罗与亦秋棠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亦秋罗与亦秋棠拜师言筱，同门。与言筱的医毒皆通相比，两个兄弟倒是挺有见解。一个醉心于医术，另一个则沉迷毒物无法自拔。

但是向着两者也算是互补，又不会害人，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事情总会有一些意外。

两个人各自收了弟子。柳易薇是在亦秋罗门下，柳易堂自然跟着的是亦秋棠。

当年的事情，具体的已经不清楚了，毕竟真正参与了这件事情的那些人已经不在了，就连现在的医阁阁主，但是也是重伤，不省人事。

其实要不是重伤，估计结局会是所有人都折在那个地方。

原本跟随在沈寂身边的正是亦秋棠。使人只知道沈寂身边有位医术毒术都十分了得的人，却着实不清楚，那其实是两个人。

因为一般情况下，两个人都会留下一个在医阁，所有人也只当名字是医阁的传统。

亦秋罗很少走出医阁，那个众人熟悉的人，是亦秋棠。

因为常年在外面行走，亦秋棠与亦秋罗不一样，左臂有一稿十分狭长的伤疤，因为刀上淬了些毒，所以一直留在那里。

这已成了后来压倒柳易堂最后一丝侥幸的东西。

当年，想要沈寂的命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亦秋棠。

他倒也是不惧的，左不过是没了性命，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既然是自愿追随，就不会做出那种临危叛逃的事情。

但是那一支不知从何处来的箭矢打破了这个安排。

重伤的亦秋棠被直接带回了云阙。

彼时亦秋罗也已经有些衰颓，倒不是因为发生的事情，而是中了招。

他在下山的时候被人下了毒，原本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事，言筱见了却直接变了脸色。

那哪里是什么化解功力的软烟散，分明是秋水毒。

就连言筱都只能压制下毒性，却不能阻止拿东西的逐渐蔓延。原本以为还能拖多一些时日，结果只不过是半年，原本的身体就垮了。

亦秋棠也在一直寻找解药，可惜无果。

但谁都没有想到，亦秋罗最后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他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生死不明的同胞兄弟，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前往了沈寂所在的地方。

并不是愿意放弃，只是在权衡之下，如果两个人都要陷入尘埃之中，不如让那个注定挣扎不出黑暗的人承担所有的东西，然后让另一个人拿着那个干干净净的身份，安宁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像是偷来的一样。

感觉不再挣扎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解脱感。明明灭灭的，像是原本穿行在惊涛骇浪中的行舟，忽然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一样。

从此，没有了亦秋棠，只剩下了那个亦秋罗。

原本这件事情，那些人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甚至连柳易薇柳易堂都要瞒过去。

相比于那是还是个孩子的柳易堂，另一个人的心思却敏感的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柳易薇也开始变得沉默，一年到头游走在外面，极少回到医阁。

算是逃避，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知道自己不应该怨任何一个人，但是看到那一张一样的脸，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师父。

原本存的心思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却很默契地，没有再说这件事情。只是，面对着这个人，却喊不出师父。

只是疏离地喊一声亦阁主。

但是这件事情究竟带来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没有人知道。

如果说柳易薇算是心结，亦秋棠却像是真正变了一个人。

原本他是只会去看那些花花草草，或者选一些新鲜的毒物图鉴来研究。现在却一心研究医术，尤其有执念。

对秋水毒的执念。

不知道像是在承担着什么。

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成了一个人，最后留下来的人，只能是亦秋罗。

因为亦秋棠已经消失了。

柳易堂还记得，记忆中的自己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

柳易薇站在一旁，沉默，然后直接错过身，没有再做些什么。

只留下一句话。

“就算你不相信，你难道不记得，左臂上有伤的，到底是我师父亦秋罗，还是你的师父，亦秋棠。”

她一直都知道。

柳易堂真的一瞬间，大脑是空白的，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就像是原本以为周围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记忆里，然后一瞬间被一件微笑的事情打乱了。

柳易薇没有留下来，只是脚步缓了一下，然后又重新走出医阁。

外面的光，还像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有一种惨败的感觉，连那些植物都像是因为这些光，变得有些暗淡。

没有了鲜绿的色彩。

秋兰兮麋芜。

罗生兮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