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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苍历519年元月初一。

西蜀战神贺陵钧一统天下,并于归苍历519年元月初一登基为王,称君临王。娶西域神女木子衿,并封她为王后,西蜀上下无不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坤宁宫。

坤宁宫中红菱遍布,廊道上面摆满了一个个用小青瓷缸装着的红莲,那是木子衿最爱的红莲。每一个青瓷小缸里面各有两朵红莲,四片莲叶。木子衿说过她最爱成双成对,那样看起来才不会悲伤。

青瓷小缸中的水倒映着灯光,由此倒像是为那红莲渡上了一层金光。来来往往的宫女们手中无不端着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果实酒品的端盘,青瓷小缸中的红莲微微游动着。

“王上到!”一声尖锐的太监的声音在坤宁宫外面响起,守在门口的侍卫急忙下跪。撵驾上面的纱帘被两个宫女从左右两侧掀开,刚才喊声的那个太监从撵驾后面取来了一把长凳,放在撵驾旁边。一身红色喜袍的贺陵钧出了撵驾,踩着那把凳子下去。

“王上请”那个太监弯着腰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眉眼弯弯的看着贺陵钧说道。贺陵钧只是径自往前走去,入了坤宁宫。

那个太监又转身对那些宫女太监以及侍卫道:“今儿个是王上的大喜之日,你们便先回各自的住处去,明日王上不早朝,待要叫你们的时候在过来。”

“是。”那些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齐声应道,随后便抬着撵驾离开了。那些宫女太监侍卫都离开之后,方才那个讲话的太监又回身,抬头看向天空。

夜空蓝得深邃,数不清的繁星闪闪发亮,如此精致倒也是真真的美极了。那名太监心中如是想着,又嘴角带笑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脚走进了坤宁宫中。

“奴婢见过王上。”贺陵钧所到之处,宫女们无不向他行礼,而贺陵钧不过是目不斜视,直直的往坤宁宫中的寝宫走去。

正所谓的公子翩翩,冷傲如寒霜,说的就是贺陵钧了。对于那些常年跟在他左右侍奉保卫的奴才侍卫们来说,他们是不可能有机会看到贺陵钧笑的,只是当那个西域神女木子衿出现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一睹他的笑颜。虽说无法经常遇见,但能见他偶尔一笑已实属不易了。

转过最后一条廊道,便到了寝宫门口。寝宫之中灯火通明,门口站着守卫的侍卫,见到贺陵钧来了,那些侍卫便要行礼,只是被贺陵钧打断了。

贺陵钧走了过去,站在寝宫门口,心中竟突觉紧张。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比小时候因为害怕功课礼仪没有做好,武功没有练好而担心父王母后责骂惩打时候的紧张更加紧张。

心中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贺陵钧伸手推开了寝宫的梨木红漆大门走了进去,门口的侍卫将门关上。

喜庆的红的纱帘隔开了内外室,微开的窗户吹进几丝凉风,将那纱帘吹得一起一落的。纱帘里面,偌大的床榻也放下了红色的床纱,隔着两层纱帘,纱帘后面的人儿似乎也被隐藏起来了一般。

贺陵钧冷戾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子衿又在与自己玩那捉迷藏的游戏了。真是调皮,新婚之夜也不减她爱玩的心。

缓步走进纱帘后的内室,贺陵钧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他知道他的子衿就躲在床榻中,准备吓他一吓。故尔,他倒要先吓她一跳才好。不能每次都让她吓了去了。

“子衿,别玩了,今日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们……”贺陵钧没有说完的话随着他掀开床帘的那一刻而停下。

床榻之上,床褥被放的整整齐齐,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如此整齐在贺陵钧看来却有些刺眼,然而更刺眼的却是床榻上锦绣床褥上面放着的那一套同样被折叠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凤冠霞帔。凤冠下面压着一纸信封。

贺陵钧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拿起凤冠下的信封,信封上面的字一如既往的娟秀整齐贺陵钧亲启。

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看了信中的内容之后,贺陵钧猛的跌坐在了床榻上面,他的手有些无力的垂下,信纸随之垂落地上。

木子衿亲笔:

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我此次分别,只再无合的可能。子衿已知晓爹娘真正的死因,子衿不孝,竟在杀了爹娘的凶手身边待了两年时日。两月以前子衿已完全恢复记忆,在陵钧身边假已未曾恢复记忆待了两个月,不过是想查出杀害爹娘的真正凶手,不想结局竟是如此造化弄人。

虽说在新婚之日抛下陵钧你这个西蜀刚登基的堂堂一国之君有失你的脸面。但是恕子衿无能,无法在得知你就是杀害我爹娘的真正凶手之后还能假装失忆什么都不知道的与你成婚。此次离开,子衿会先回西域找到爹娘的尸首亲自安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心已亡,子衿不复。至此以后,世间再无西域神女木子衿,也无那喊着陵钧哥哥的失忆的木子衿。曾经的木子衿已随着那次坠崖死去,那个失忆的木子衿也已在两个月前死去。从此,世间只有四海为家的平民百姓的木子衿。

木子衿与贺陵钧从此再无干系。若时间重来一次,愿我不再是那所谓的西域神女,也不会遇见你。此次分别,勿再寻。

信纸上面的内容,字字戳着贺陵钧的心,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大脑嗡嗡作响。他从未觉得原来他的心脏还会这么疼。就算是当初木子衿坠崖,他的心都不曾有过如此剧烈的疼痛。莫不是因为那一次他知道木子衿不会真的离开他,而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他了不成?

“子衿……”许久,贺陵钧握紧拳头,他猛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脸上的伤感已不再,代替伤感的是他一贯的冷戾。

“王上。王上是有何事吩咐吗?”刚才那个太监本是站在门口,听见声响之后便转身看向贺陵钧,恭敬的行礼之后又问道。

“谁有瞧见王后离开寝宫?”贺陵钧冷然发问,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愣,一个侍卫小心翼翼的开口回答道:“禀王上,王后自早上便一直待在寝宫之中,未曾离开……”

“未曾离开?”贺陵钧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起,那名侍卫只感觉寒气贯穿了自己的身体,只听贺陵钧又道:“若真的未曾离开,为何寝宫之中空无一人!”

“王上恕罪!”那个侍卫急忙扑通一声跪下了,其他人也随之跪下,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就连那名太监都有些胆战心惊。只见他走到下面去问一个宫女道:“木子,王后哪儿去了?”

木子便是贺陵钧派给木子衿用的贴身宫女。此时她也是完全不知情的,听见那太监问她,她吓得一下子便哭了出来,眼泪直流的,声音颤抖着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用过早膳之后王后便命奴婢出来,不准奴婢去打扰她,奴婢,奴婢实在不敢抗命啊!奴婢已生命发誓,奴婢今天真的一直都在寝宫外面守着,确实一直不曾见过王后出来啊!王上,王上……”

那名太监闻言,眉头一皱,又走了上去,贺陵钧的脸色已然深沉无比,身上的威压似是要将人活活吓死一般。许久,他才冷戾道:“告诉燕致青,马上派人入西域去找!掘地三尺也要将王后给朕挖出来!”说完,他便猛的一甩袖,愤怒离去。

那名太监既得了命令,便火急火燎的回了自个儿的住处,飞快写了信飞鸽传书给在西域边关驻守的燕致青。他只希望别出什么事情,如今是王上刚刚登基,虽说他已一人之力一统天下不错,但是如今权利尚未巩固,只怕那些假意臣服的人会趁机做些什么事情。到时候贺陵钧的王位必然会受到动摇!

归苍历517年五月初三。西域大漠。

一名女子牵着一头骆驼走在茫茫大漠之中,一袭白衣胜雪飘飘有如仙子下凡。脸上虽未施粉黛却倾国倾城,娥眉淡扫睫似蝶翼,一双风情万种的凤眸中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好似可以洞穿一切。十指纤细肤白细嫩,一双朱唇如樱桃一般不点自红。三千青丝只用一条白色的发带束起一半于脑后。腰间别着一枚白玉菩提佩,菩提佩下端垂着八颗精雕细刻而成的暗金色镂空铃铛,女子每走一步,那铃铛便铛铛的发出清脆而又好似要勾人心魄的声音。

前面便是西域都城了,女子抿着冷戾的弧度的嘴角才终于勾起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离家已有半年之久了,不知道爹娘过得如何了。此次回家,她倒是不曾先飞鸽传书与他们,许久不曾如儿时一般躲起来再给爹娘一个惊喜了,如今长大了,重温一下儿时的记忆倒也不错。

如此想着,女子心中更加波动起伏了起来,她停下脚步侧身摸了摸那骆驼的脖子,开口道:“休息也休息足够了,咱们便快些回家去吧。”

声音清冷如霜雪,令人听了不禁一颤也不禁为之心疼着。只见那女子翻身一跃坐在了那骆驼的两座驼峰之间,那骆驼便快步往前走去了。行至中路,前方沙尘之间恍惚看见了个什么东西,女子骑着骆驼走过去,却发现那沙土中躺着个人,还是个身披绒甲的男子。

“茫茫大漠之中怎会有个战场将士?”女子虽感到疑惑,但医者之心令她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已经在这大漠中待了两三日了,看他因为干燥而破裂出血的嘴唇和他脱水之后的干裂苍白的脸,最终女子也是翻身下去,想要将男子拖上驼背,只是男子的重量加上那副绒甲,实在不是她一个女子能搬得动的。

“啧。”女子微微蹙眉,随后暗暗运动内力,这才将他搬上了驼背上。女子看着男子,拍了拍双手上的沙土,重新牵住骆驼上面的绳子,往前走去。

西域都城之中一片喧嚣繁华,虽不同于京城长安那般华丽,却也是于尘世中独立,不同于俗世般的繁华。这里不会有那些长安或是其它地方那般勾心斗角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和平共处着,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倒也平淡而又愉悦。

正所谓: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到女子,来往路人都热情的与她打招呼着,人们也瞧见了女子骆驼上面驼着的那个男子,便又问那男子的来历,出了何事。

“他是我回来途中在大漠中看到的,瞧着还有一口气便带回来救救看能否救活了。”女子淡然的看了一眼驼背上的男子,又清冷的说。

“如此子衿姑娘你便快些先回家去吧,若是能救便赶紧救了吧,好歹也是条人命吧。”

“是啊,子衿姑娘你先回去吧,你爹娘半年未见你也是思女心切的。”

“……”人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担心着说道,被称作子衿的女子便说:“如此,我便先回去,明日有空再过来与诸位聊聊天吧。”

告别了百姓,子衿便牵着骆驼回到家中西域王宫。她一回来便有门口守卫的侍卫急忙上来:“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半年的时间别说是西域王与王后,我们这些奴才侍卫们也都想你……诶?这个人是何人啊?”那个侍卫像是突然看到驼背上的男子,他疑惑的问。

“他是我回来途中在大漠中看到的,见他还留有一口气便带回来了。能救活便救,救不活也送他块地方留个好些的尸首,总比在大漠中暴毙干裂了好。”子衿淡然道,说完又将那牵着骆驼的绳子递给了那个侍卫,又道:“带它去白刺圃吃点好吃的,找两个人把他抬到我房间隔壁。”说完,她便抬脚走进了王宫之中。

那个侍卫得了令便叫了两个侍卫过来将那个男子抬走,又亲自将那骆驼牵至白刺圃,叫了个侍女过来好生看顾着那骆驼,之后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木子衿来到了西域王的寝宫,站在门口的侍卫们已见到她便有些激动了起来。只是那些侍卫还不曾开口喊她一声“公主”,木子衿便将右手食指放在朱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些侍卫见此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的。木子衿淡然一笑,便走了过去伸手轻轻的推开了寝宫的大门,走了进去。

“衿儿这个月一封书信都不曾有过,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不成?”西域王后燕子芸担忧的声音从内室传来,木子衿停下脚步,站在外室悄无声息的,静静的听着内室里面不知情的父母谈着自己。

“哎,你也别如此多愁善感。衿儿是我木靳颔的女儿,是我大西域之公主,自幼便开始练武,岂是那么容易说出事就出事的?”西域王木靳颔的声音随之传入木子衿耳中,她微微一笑。

“诶可是衿儿都不曾回个书信回来,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担心她的,哪像你啊……”燕子芸有些委屈似的说。

“娘不必担心,衿儿可是天天想着娘的,怎敢随意就出事让娘担心呢?”木子衿掀开了隔帘走进内室,脸上微微淡笑着,她看着燕子芸说道。

“衿儿!”燕子芸闻声便立马转头,在看到木子衿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她站了起来一个不稳差点摔倒,站在她身边的木靳颔急忙伸手扶住她无奈道:“你也小心些,如今你怀有身孕才一个多月,大夫说了如今正是不该激动的时期,该要好好保养。”

“我不过是因为衿儿回来了太激动罢了,你怎么就说我一堆的!”燕子芸委屈的说,木子衿在一旁已经抿嘴微笑了许久,特别是在听见木靳颔说她娘又怀有身孕了之后,更是开心的走了过去扶住了燕子芸说:“娘又有身孕了?快让我看看。”说着,她便抚上了燕子芸的手腕把脉了起来。

“大夫说已经一个多月了,本来是想要告诉你一声,只是你今年又不曾传书信回来,我和你爹也不知晓你在何处,所以便没有通知到你了。”燕子芸开心的说,她温柔的笑着的样子是最幸福的样子。正所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就该是她了。

“那该是衿儿有错了。”木子衿把过脉之后更加欢喜了起来,她挽着燕子芸的手笑的眉眼弯弯的,当真是美极了!顿了顿她又道:“只是元旦那日便想着要回来了,便没有传书信回来,只是没料到竟然隔了数月才回家来了。本来也是想给娘一个惊喜的,不想倒是娘给衿儿一个大惊喜了。”

“衿儿是喜欢弟弟还是妹妹?”燕子芸问道,木靳颔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们母女两个在那边唠嗑,自己就在一旁坐着,时不时的给人家母女插两句话过去,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样子着实令人羡慕的。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衿儿都喜欢。”木子衿笑道:“娘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也别着凉什么的,有什么心事也别藏在心里憋着,要说出来,保持心情舒畅才好。”

“这是自然。”燕子芸一只手握着木子衿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抚着,脸上尽是幸福而又开心的表情。

“哦对了,衿儿想要跟爹娘要一件东西。就是不知道你们肯不肯给衿儿了。”木子衿又说。她的脑海之中闪过了那张容颜,差点就忘了她还带回来个吊着口气儿的人了。

“衿儿要什么说出来便是,有什么是不能给的?”燕子芸说道。木靳颔也应和着燕子芸说:“你娘说的不错。衿儿要何物什说出来便是,无需和爹娘商量,或者直接去国库之中拿了去便是了。”

“衿儿想跟爹娘拿天山圣泉之水。”木子衿说道,见木靳颔与燕子芸二人面露疑色,她便又说:“衿儿回来途中,在大漠之上看见有个人躺在那里,便去查看了一下,见他还没死便带了回来。那人身上似乎受了伤,又至少在大漠上待了两三天了,非要那天山圣泉之水方能让他恢复如初了。”

“既然是这样,衿儿怎么还过来陪我们说这么久的话?爹娘虽想你,但是救人才是最重要的。衿儿先快些去救人吧,娘马上派人去取了那圣泉之水与你。”燕子芸一听便急忙说道,木靳颔也是说:“既然如此,衿儿你先回去,咱们晚上再来聊聊你在外面这半年多都去过何处,经历了何事。”

“好,那衿儿便先告退了。”木子衿闻言才起身说道,燕子芸与木靳颔都催促着她赶紧些去看看,又派人去取了圣泉之水拿去木子衿的宫殿去。

木子衿回了宫殿之后便去了自己寝宫旁边的偏殿。偏殿的内室床榻之上,躺着方才她让人带过来这边放着的那名男子。许是因为离开了那阳光暴晒的大漠,男子的情况似乎好了一些。

“公主,圣泉水已经取来了。”一个侍女手中端着一个中大的点缀着漂亮花纹的白瓷碗和一只白瓷调羹走了进去,正在外室那边看着纱帘之后站着的木子衿,福了福身道。

“端进来吧。”木子衿淡淡道,那名侍女应了声“是”便端着那水走进了内室。木子衿从端盘上面端过瓷碗,又拿起那只调羹放在碗里,低头看了一眼那瓷碗。瓷碗里面装着异常纯净的水,水中还有几丝清香窜入鼻子里面。

“帮我把我那些针拿过来。在外面的架子上面。”木子衿端着那圣泉水走到床边坐下,又对刚才那名侍女说道。那侍女又应了声“是”便出了外室将木子衿的那个用布帛包裹着的针拿了进去,站在床边随时待命。

木子衿舀起一勺圣泉水喂男子喝下,喂了几口之后又从侍女手中去过布帛,打开系带摊开。里面不同粗细的针摆满了一排,木子衿取出一支细针便开始往男子身上的一些穴位捻扎下去。扎了十几支针之后才停下。

“待会儿他若是醒过来了,你再喊我一声,记得要先让他喝了水,等我来了再把那些针取出。”木子衿站起身来看向那名侍女说道。侍女再一次应了一声“是”然后又对木子衿福了福身的。

木子衿转头看了一眼男子,转身出去外室去离开了房间。

隔了一个时辰之后,木子衿便想着时辰差不多了,那个男子也差不多该要醒过来了,便回了房间,只是不曾想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屋子里面传来金器被撂倒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方才她留下照看男子的侍女的声音。

“公子!这乃是我西域天山圣泉之水!圣泉之水千金难求你却一挥手就打翻了一整碗!”侍女痛心疾首似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木子衿秀眉微蹙,走了进去。

“天山圣泉之水,一年干涸一次。唯泉眼之中留下一洼,洼中之水仅有三碗至五碗不等。圣泉之水百年至亦不会坏变。我西域百年才只凑满一小座池水,你可知,你打掉的这一碗有多珍贵?”木子衿走进了内室,拾起被打翻在地上的碗,每走一步便说一句,直至走到床边,带着清冷的眸子看着那男子,话也正好说完。

“公主,他刚一醒过来奴婢便想让他饮下圣泉水,谁知道他竟一言不合的打翻了圣泉水!”那个侍女一见木子衿来了,便红着眼睛愤愤不平道。在西域,圣泉水乃是皇族最珍贵的至宝,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会拿出来用!如今公主为了救这个可恶的男人而拿出来了,却让他打翻了!也难怪这侍女如此生气了。

“你先退下。”木子衿转头看了一眼那侍女,淡然道。那侍女不能,只得退下。待那侍女走后,木子衿又说:“公子可知,圣泉水的作用是什么?”

“我……”那男子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自方才木子衿进了房间,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便像是中了毒一般的被眼前的这个女子吸引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睛始终无法逃离开这女子半步。心脏骤然加速,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圣泉水可治百病可解百毒。世间最珍贵之药物都不及它万分之一,公子方才是以为,我在这里面下了毒想要毒死你不成?”木子衿淡然的声音始终环绕在男子的耳畔,他想要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除了惊艳与心头那奇怪的感觉之外,还是只有那些情绪。

“公子来自长安,亦也是皇族中人,若是我没有猜错,公子便该是那西蜀战神,贺陵钧了吧?”木子衿将那碗放在一旁的小木几上面,又转身一根一根的将方才为男子针灸疗伤时的细针,又道。

“你如何知道的?”贺陵钧任由木子衿将自己头上的那些针拔下。他的心里莫名的信任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知道为什么。

“你身上的这副盔甲,除了西蜀皇族之外,天下不该再有人拥有了。公子的盔甲肩头之处刻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四角之龙,龙之细节堪称完美。天下人无不知晓西蜀战神贺陵钧的象征便是那四角之龙。”木子衿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又平视着贺陵钧的眼睛,淡然的声音始终徘徊在贺陵钧的耳边,久久无法散去。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便是人常说着的一见钟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此后,再无法失去木子衿。

“姑娘知道的倒是多了。”贺陵钧愣了一愣,随后才微微一笑道,又说:“只是姑娘对我知晓如此之多,我却不知道姑娘半点。姑娘你不打算告诉我些什么吗?”

“贺公子方才没听见那侍女说这是西域,没听见她喊我什么吗?”木子衿淡然道,她收好了裹着银针的布帛,转身拿到外室去放在指定位置上面。贺陵钧起身下床走了出去。

木子衿回身便看见站在纱帘前的贺陵钧,又从那架子上面取下一个小瓷瓶随意的丢给贺陵钧,贺陵钧急忙伸手接住了。木子衿道:“既然能下床了就是无碍了。那瓶子里有个药丸,吃了之后尽快离开吧。你既是贺陵钧,又会出现在我西域大漠之中,必然是招人陷害,西蜀也不能没有了你这战神,早些回去早些好吧。”她说完,便转身推开门离开了。

贺陵钧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手中的瓷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难得可以清闲片刻,有些仇有些帐过些时候再回去算也无碍。

离开了房间之后,木子衿便又回到了她父王母后的寝宫之中。西域王暂且有事情需要处理便走了,木子衿此时过来也是陪着燕子芸唠唠嗑,顺便再与她说一些她这些时日在外面发生或经历过的事情。说的燕子芸是一阵欢喜一阵担忧的。

“衿儿怎能不早些传信回家来?娘好让你爹派些人去保护着你。”燕子芸心疼的抓着木子衿的手说道。特别是方才听见木子衿说到她曾遭遇一伙抢匪,险些敌不过的时候,更是伤心自责不已的。

“娘不必担心。衿儿已是快有十九之人了,更何况如今娘你又怀有了身孕,衿儿更是不会让娘担心了。否则衿儿真该恨死自己了。”木子衿浅笑盈盈的说道。

“纵使衿儿已经要十九了,也是个该嫁郎生儿的时候了。可是在娘的心中,衿儿一直都是娘的孩子,不管过了多久,你在娘心中还是那个与娘玩捉迷藏的小娃娃,娘怎能不担心你呢?”燕子芸叹了口气的说。

“只要娘好好的,衿儿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木子衿轻声道。这时燕子芸身边的一名侍女走了进来,先是行过礼随后才说:“公主,王后,门外有位公子求见。他说他是来拜谢公主的救命之恩的。”

“救命之恩无需挂齿。你让他回家去吧。”木子衿淡然道。燕子芸却伸手轻轻的弹了一下木子衿的额头,又转头看向那侍女道:“让他进来。我倒也想瞧瞧被咱们衿儿救的男子如何。”

“娘……”木子衿叹了口气,却终究是没有办法的了。只是西域除了常年进贡之外,与西蜀长安皇族是再无什么瓜葛的。只是希望那贺陵钧自己能识相些,早些离开回长安去才好了。

那侍女应了一声又走了出去,随后贺陵钧便从门外走了进来,燕子芸看着他,秀眉微微蹙起,总觉得这个男子看起来有些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罢了。

“王后。”贺陵钧走了过去,对燕子芸作揖行礼道。他如今脱了那身战甲,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袍,大概是由于圣水的缘故,他原本干裂开的皮肤也愈合了许多,除了看起来还有些粗糙感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了。

“公子便是衿儿带回来的那个人吗?”燕子芸轻声问,和蔼的语气总让人无法对她生起气来。她看着贺陵钧的眼神也是极温柔的,如冬日里的暖阳,令人心生暖意。

“是。”贺陵钧道,他看向木子衿,却发现木子衿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心中突觉得有些失落感,随后又说:“在下名唤凌峻。”

“凌峻公子可是来自长安?听你口音有些许像是长安那边的人。”燕子芸又问。她吩咐了一个侍女给贺陵钧准备一张椅子坐,贺陵钧道了谢之后便坐下了。

“在下却是来自长安不错。”贺陵钧道。

“如今长安是否与从前一般热闹呢?十几年前去过一次之后便没有再去过了。想来倒是有些怀念了。”燕子芸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贺陵钧看着她,道:“长安一直都很繁闹,王后若是想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可过去瞧瞧。重温一番当年感受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以后再说吧。能不能去也是不知道的。”燕子芸浅浅一笑道,木子衿这才开口淡然道:“娘若是想去,此后衿儿再要去长安带上娘一起便是了,哪有什么能不能去的。”

“若非皇帝下召,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到长安去瞧瞧的机会了。”燕子芸轻声叹了口气的说,木子衿又道:“娘何必这样叹息,衿儿说过了,娘若真的想去,下次衿儿带着娘一块去看。娘莫不是不信衿儿的话了?”

“好好好,咱们衿儿最好了,娘信你娘信你啊……”燕子芸见木子衿这样,她急忙笑着说。木子衿这才微微一笑的,一旁的贺陵钧见到她们母女两个的如此画面,只是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的弧度。

这样一幕和谐的画面,如此的温馨。

“凌峻公子是为何会倒在我西域大漠之中的呢?若非奸人所害,一般人也不会单枪匹马的一个人到这危险的大漠中去吧?”燕子芸又转头望向贺陵钧问道。木子衿听燕子芸如此问,便转头看向贺陵钧,倒是想听听看那贺陵钧会如何说。

“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贺陵钧微微皱了皱眉头的道,顿了顿他又说:“待我回了长安去,必然是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他必不会令那群想害他之人在朝中逍遥法外的,不管是一个九品小官,还是一个二品丞相他,都不会放过一个人!

“如此甚好。”燕子芸微微有些担忧:“凌峻公子是哪个官家的少爷?怎么会遭人如此陷害?”只怕是只有高官之家的小姐少爷们才会如此般的勾心斗角了吧?平常的普通百姓家里,这样的勾心斗角该是很少有的。

“娘做什么要问的如此清楚?又非是要嫁女儿,无需问的如此清楚的。”木子衿看了一眼贺陵钧,又转过头去看向燕子芸,淡然道。再这么问下去,真不知道何时才能问完。更何况又非是要嫁女儿,把人家的家世问的那么清楚做什么?

“娘倒是想把你嫁出去了。”燕子芸笑了笑的说,又转头看向贺陵钧道:“我看凌峻公子就不错,若是你俩情投意合,娘铁定马上就把你给嫁出去了。”她说着,有些戏谑般的抿唇轻笑着。木子衿转头看了一眼贺陵钧,却见他也是一脸深思熟虑的思考着,好像在沉思着燕子芸说的这件事情如何一般。

木子衿有些无奈的说:“娘再这样,衿儿以后出去就不回来了。”这话里似乎有些赌气的意味。燕子芸只是轻轻的笑着,贺陵钧倒是开口了:“在下第一次见到衿儿姑娘,便觉得心中甚是喜欢,只是衿儿姑娘并不喜欢在下,否则等在下回了长安,必定十里红妆到此迎娶衿儿姑娘。”这话倒是不假。

初次见面,他便觉得木子衿与他所见过的那些风尘女子世家小姐大不相同。她有她自己独特的风格魅力,那种魅力像绳索一般缠绕在他的心头。即便他们只是认识了几个时辰。

“公子倒是有自知之明。”木子衿转头看向贺陵钧,淡然道:“子衿,的确不喜欢公子。以后公子只喊我木姑娘或是子衿姑娘,衿儿,只有子衿的爹娘才能喊。”

“衿儿。”燕子芸叹了口气又道:“万不能如此无理的。”说着又转头看向贺陵钧,微笑道:“凌峻公子别见怪,该是我太宠她了才让她如此无理了。”

“无妨。”贺陵钧微微一笑道。木子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了。燕子芸与贺陵钧又一起唠嗑了许久,直到木靳颔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唠嗑。

是夜,木靳颔与燕子芸在花园中闲步而逛。

“芸儿,你不觉得那凌峻,有些眼熟吗?”木靳颔停下了脚步,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从方才见面开始,他便一直觉得那自称凌峻的人有些眼熟,却一时的想不起来他何处让他感到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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