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秦蹇一直看着窗外的光怪陆离，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顾容与不想再这样安静下去了。

他让司机升起了隔音板。

“不喜欢过生日？”

他冷冽的声音充斥这紧密的空间，迫使秦蹇不得不将视线从窗外移到他身上。

她视线下垂，长睫遮住了眼里即将泄露的情感，“可以不回答么。”

“我说不能你就会回答么？”

“不会。”

“......”

......就知道。

顾容与无奈地揉了下太阳穴，酒也没有喝多少，怎么就上头了呢。

修长的手拍了拍在他和秦蹇之间空位，“靠过来点”。

秦蹇怕他现在上头难受，于是解开安全带往中间挪了一点，想帮他按摩一下，结果突然被他拉了过去，下唇被他狠狠咬了一口，已经充血了。

“疼！”

他的唇离开之后，秦蹇才发现他已经帮她扣上了中间座位的安全带。

她偏头望着他下颌到下巴尖硬朗的轮廓，动了报复的心思。

她低着头捏了捏他衣服的衣角，像是有什么话要说，顾容与顺势低头，她便趁机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得靠近她，然后迅速张口......谁知道顾容与早早就发现了她的心思，往后一仰，被躲开了......

秦蹇有些气恼，瞪了他一眼，解开安全带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双手抱胸。

顾容与挑眉，“生气了？”

秦蹇没有再回答他。

下车之后秦蹇也没有搭理他，直接走进了家门。

将要进卧室的时候被一股力量突然拉住了，她回过头，顾容与的脸近在眼前。他眉头微皱，眼里露出对她莫名其妙生气的不解，“那我让你咬回来。”

秦蹇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抱着他脖子就是一通乱啃。

“嘶.......”

顾容与扯开了她，摸了摸已经有些血丝的下唇，“你当啃骨头么？”

秦蹇还没有回答，就见他靠近了自己并在耳边，将声音放得很低，“既然这么喜欢咬，那我们咬点别的。”

......

阿色还真的带小宝来医院了，正好顾容与不是很忙，便领着他们去见儿科主任。

其实以秦修如今的地位，他儿子去任意一家医院都会得到贵宾级的待遇，来他们医院实在是没有必要，毕竟他们医院儿科一般。

诚然，有熟人会更方便一点，但阿色明显还有另一层意思。

小宝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开了一些治虚汗的药，阿色让梁姨带着小宝去拿药，而自己则和顾容与去住院部的花园里转转。

“我之前怀他的时候一个人做产检，排队排很久，由于人多，护士和医生也不耐烦，哪像现在。”

顾容与知道她是说跟秦修分开的那段时间。

秦蹇告诉他，那是他们两人分开最久的一次，以前在秦家的时候，阿色和秦修就互为影子，他去哪她去哪，她在哪他就一定在哪。

“有特权就是好啊。那些叫着人人平等的人，有多少其实是希望得到特权？”

顾容与看着小宝的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笑，“大家都想做人上人。”

阿色扫了一眼顾容与的嘴角，想到早上去见秦蹇的时候，她的嘴巴也是结了痂。

心里忍不住腹诽，这两人还挺激烈。

熄灭了八卦之火，阿色开始进入正题，“你还习惯吗？”

顾容与有点不解，“习惯什么？”

她总不是问他是否习惯做人上人吧。

“被人跟着。”

阿色下巴轻扬，指着小宝刚刚离开的方向，几个保镖迅速跟了上去。

她指的是秦蹇派来跟着他的人，之前便利店的意外更让她加强了安保措施。

顾容与想了想，认真地说：“刚开始有压力，后来也确实习惯了，她也是关心我的安全。你和她这么强都需要保镖做双重保险了，更何况我。”

这番话倒是让阿色觉得有趣，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妹夫心态这么好。她一开始还担心女方太强会让这个婚姻不是那么顺利。看来都是配好了的，这两人这么看，倒是挺互补。

阿色点点头，“我今天来，其实是想找你聊聊乐乐的事。”

终于进入了正题。

顾容与摸了摸鼻子，他还以为这个嫂子是个开门见山的人。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番表态，她怕是不会提这件事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秦蹇觉得这个嫂子厉害了。

乐乐这个名字，他在岳父的口中听过，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听语气，是个很敏感的话题。直觉告诉他，这个名字和秦蹇不愿意提的生日有很深的联系。

“这件事本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但看之前小五的表现，我担心她把这件事藏得太深，对她心态和你们之间的关系都有影响。”

阿色严肃的神情不由得让顾容与更加重视起来。

“乐乐，是小五的弟弟，晚几分钟出来的双胞胎弟弟。”

顾容与很是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一件事，秦蹇连提都没有提过。

为什么不提？

“小五的乳名叫安安，姐弟两的乳名取自平安喜乐”，阿色顿了顿，“乐乐，在十四岁的时候，过世了。”

十四岁？！

他记得当初秦蹇的资料，十四岁，转变人生轨迹的那一年，她从学校进入了雇佣兵团。

“乐乐是被当成六叔继承人培养的，从小就和我们在一起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乐乐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天天说要变得强大，这样可以给安安遮风挡雨。所以安安在14岁以前，基本没有接触过......血腥。14岁以前的小五，是秦家这一辈最幸福的孩子，人人羡慕的对象。”

顾容与认真听着，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天真、无忧无虑的秦蹇。

“那时候安安读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学校，很天真烂漫，作为秦家的小公主”，阿色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容与，“以后有机会回主宅，你就可以看见她有多受宠了。”

“想象的出来。”

顾容与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但不是一个愿意照顾人的人。

或许跟他职业有关吧，职业之外，他懒得再去照顾别人了，除了好些年前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

可是秦蹇，总能勾起他的照顾欲。

很奇怪，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他却偏偏想去照顾她。

“后来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盯上了她”，阿色眯了眯眼睛，“小五被绑架了，当时乐乐正要去接她......他再怎么优秀，也不过是个孩子。他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是入了虎口。”

顾容与皱起了眉头，直觉阿色接下来的话会让他难受。

所幸她并没有讲述那些让人心惊过程。

或许也是她自己不想回忆。

她只告诉了他结局，“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乐乐已经......走了。”

阿色声音有些哽咽，她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对她的影响可想而知。

“小五，侥幸活了下来。”

后来，小五就变成了现在刀枪不入的秦蹇。

其中经历了什么，又岂是阿色一个看客能够体会的？

所以她也不打算多谈。

顾容与听完这一段，沉默了许久。

秦蹇身上有多少疤，有多深多浅多严重，他是知道的。

“乐乐的事，不应该由我来说”，阿色顿了顿，“但看她那模样，怕是还没有走出来，我怕她一不注意就走偏，所以还要你平常多注意注意。毕竟，陪她走完余生的，不是父母，不是兄弟姐妹，也不是她将来的孩子，而是你。”

顾容与慎重地点头，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对秦蹇现在的感觉到底算什么，但这份责任他是一直担着的。

只是阿色后面这番话，倒是着实让他刮目了。

难怪小五总是对这个嫂子肃然起敬，她确实活得很通透。

阿色对小五，确实有很大的影响，至少是在感情生活上。

小五在遇见顾容与之后，理智和情感一直在打架，直到有一天，她去问了阿色。

“你为什么，还喜欢秦三？还要为他生孩子？”

她在私底下不爱叫秦修“哥”，说实话，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他不理智，特幼稚。

这个时候，阿色和秦三分开了有一段时间，她已经怀孕有六个月了。

他们之间的事太过复杂，秦三对阿色，在她这个外人看来，也是战友情多过爱情。

虽然这俩现在分开，但阿色肚子里的孩子始终是两人之间的羁绊，她那么聪明，肯定知道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和他就彻底摘不清了。

阿色，一直不在秦修的审美里。

秦修喜欢贤妻良母那种柔情挂的。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都是阿色付出的多，更加辛苦，更加容忍。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分开啊，这只是暂时的。”

阿色站在阳台上，余晖洒在她身上，融化了她自带的冰冷气场。

阿色的冷和顾容与的冷是不一样的。

阿色的冷，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是由内而外的冷。

顾容与的冷，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公平，同时也是一种典型的外冷内热。当然，他整个人的面相就是冷峻无情的，这也使他有一种圣洁的禁欲感，这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差点被骗，以为她是阿色那种冷，才对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救死扶伤、充满善意而感到好奇。

“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我觉得你适合更好的。”

秦蹇有些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