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此时卖马,严格说来仍有被官府查出根脚的风险。
不过,他认为,官府仍在追查此事的可能性,已然不大了。
毕竟,普通人谁乐意成天追着妖怪查个不停。
至于司天署接手此案……当然也有可能。
要知道涉及妖魔鬼怪的事件,都是由司天署负责的。
人类城池的安宁稳定,那可都是司天署的修行者们活生生杀出来的。
只是,这类事情在当今的世道里,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张惟这件案子,虽然人死了不少,可终归是在城外。
只要不在城里,那便没有触及司天署的底线。这种情况下,司天署也不愿意多费力气。
就算司天署真有时间来查,那也得很久之后了。等到那会,这些马早就不知道卖过多少手、流通到何地了。
张惟放心大胆地拉着马,来到了城中的集市上。
五匹马一共卖了五十五两银子。
他急着出手,没时间慢慢卖,卖得只好比市场价稍低了点。
如今,他已有了一百一十五两银子。
等到张惟揣着钱回到了杀人巷,一眼便看到了停在店门前的轿子。
“你可是这棺材铺的老板?”
贴身侍女见到有人来,赶忙问道。
“没错,你们是……”
“道长,妾身今日前来,是为亡夫置办后事的。”
轿子里,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出,语气中满是喜悦之情。
侍女面色一变,连忙催促张惟开门。
她想赶紧置办完,然后赶紧走,对于今天自家夫人的举动,她感到了一丝极深的不安。
听到轿子内的声音,张惟瞬间身躯僵硬。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搬到城西,这只狐狸便立马跟了过来。
而且,居然还是来给胡员外买棺材的!
“那个……这几位客官,小店刚刚盘下来不久,还没收拾好,今日只怕是开不了业。抱歉抱歉……”
张惟脸上勉强扯起微笑,说道。
侍女一听,松了一口大气。
她连忙跑到轿子前,向里面的胡霜儿说道:“夫人,看来咱们今天确实来的不是时候,您看要不就算了……”
“明和!你当真就这么薄情寡义?!”
轿帘被直接掀起,身着黑裙的胡霜儿,一脸幽怨愤恨地走了下来。
张惟面皮抖了抖,忍不住后退数步,说道:“胡夫人这是什么话?!您如此说辞,可太容易遭人误解了!”
胡霜儿冷笑一声,说道:“是呀,以前在府里抓鬼的时候,叫人家霜宝宝;如今到外面怕被人误会了,叫人家胡夫人。”
一旁的侍女和家仆们,大都已认出张惟就是当初抓鬼的道士。毕竟当初他在府里是显露了神异的,而且胡员外待他也极为礼遇。
眼下,听到胡霜儿这话,他们已然是大气不敢喘,一声不敢吭,都将头低地不能再低,完全不敢看场中的情况。
看到了不该看的,他们的内心,惶恐到了极点。
亲眼见证了主母光天化日之下和陌生男子打情骂俏……
老爷可是尸骨未寒,还在灵堂之中躺着呐!!
可怜老爷生前终日行善,走后怎会有这般报应?!
不要说仆人,就是张惟这会儿也懵了,完全不明白这只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路数!
虽然胡员外死有余辜,可是雍州城内的百姓们并不知道。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他们会怎么想?
上门驱邪,酬宾优惠,买一送一,再送主家一顶精致的绿帽子?
要真到了那一步,那他可就百口莫辩了。
当下张惟情绪激动,满脸通红地争论道:“你含血喷人!我何曾说过那些话?!咱们先前根本就不认识!”
“哦?是吗?那时候,是谁叫妾身女侠来着?还说什么妾身必将仙籍在列,是仙女……”
胡霜儿言语间幽怨到了极点,泪光盈盈地看向张惟,“而且,哪里有女子,会不顾自身贞洁,来污蔑别人……”
“我没说……”张惟本想严词控诉对方污蔑,可话到嘴边,却再难说出口。
这话他还真说过!
只不过,那时候是为了奉承这只狐狸,才慌不择言,说了这些话。谁能想到,她竟然记住了。
一旁的侍女和家仆们,见到张惟这幅语塞的模样,已然明白他是理亏地说不出话来了。
听听这闺中蜜语,还女侠、仙女,这是都干了些什么啊!你们是怎么有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
这道士如此受老爷厚待,不思感激不说,竟还做出了这等腌臜龌龊事!
老爷的在天之灵,岂能瞑目啊!!
几名自幼在胡府长大的家仆,此刻已经是双目通红、青筋凸起了,再说下去,只怕他们要手刃了这对狗男女!
“还不开门吗?”胡霜儿突然问道。
……
……
傍晚时分。
胡霜儿买下棺材后,又买了不少香烛、纸人等,便让下人抬着棺材离开了。
临走前,她看着张惟说道:“老爷头七的时候,你要记得来呢。”
张惟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胡霜儿满意一笑,踏出门去。
关上铺门后,张惟瘫坐在了店面的柜台后。
他实在不想再见到这只狐狸了。
闭上眼睛,重新思考了一遍今天的情况,他对千面狐狸的举动,隐隐有了猜测。
她想修炼“胡霜儿”这张脸,那势必要同自己产生因果。
而具体的方式,应该便是让二人越来越深刻地纠缠在一起,纠缠到难以分开、无法分开。
此时,自己的任何举动,一定都会牵扯到胡霜儿。
哪怕自己是在做毫不相干的事情,也会同她产生因果联系。
不得不说,这等举动当真是疯狂到了极点。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其实是将两个人绑定到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是,若是真出了事,千面狐狸这等绝世大妖能扛得住,自己这个炼气期的小道士,又该如何抵挡?
一时间,张惟感到无比地头痛。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老和尚此时回到了铺子。
见着张惟,他仍没有好脸色。
不过,看到张惟此时坐在柜台后一副虚脱的模样,老和尚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摆摆手,张惟说道:“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吗?咱们明天就卖,再换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