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宝回到书房里写作业,翻了翻本子,从里面拿出两朵红花:
“我测验得了双百,老师表扬我了。”
关子心挑起拇指赞:“棒。”
益可期也点头表扬:“干得不错,舅舅给你发奖励。”
冬宝兴奋地问:“奖励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舅舅给你叫外卖。”
益可期对吃货冬宝是太了解了。
“鸡翅,可乐,蛋糕,果冻……”冬宝立刻大声喊。
关子心笑了:“怎么又是这些,你真是百吃不厌啊。”
冬宝笑:“没有经常吃啊,只有跟舅舅在一起时才让我吃,平时爸爸妈妈不给我吃的。”
关子心望着益可期摇头:“你破坏规矩了哦。”
益可期老实点头承认:“是,偶尔让冬宝开心一下嘛。”
两人陪着冬宝写作业,关子心拿出带着书看,益可期则盯着关子心看。
关子心被他看得心神不宁,把带着的量表递给益可期,让他做一做:“反正你也没事做嘛。”
“谁我无事可做,我很忙啊。”益可期无奈接过量表。
关子心嗔怪:“你忙什么啦?赶紧做。”
益可期倒是听话,从桌上的笔筒里拿了一支笔埋头做量表。
书房里顿时一派苦读氛围。
冬宝写完作业后蹦下椅子,捏着作业本给益可期签字:“我太喜欢这种气氛了。你们陪着一起学习,我觉得我写作业都专心认真了很多,写得又好又快。”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益可期笑着接过本子在上面签了字。
“我们下楼玩吧。”
冬宝把作业本收拾好了,站到关子心身旁:“子心姐姐,你陪我玩儿一会儿再回家好吗?”
“好。”
冬宝开心:“你陪我玩,我请你吃蛋糕。”
益可期笑:“你倒是会借花献佛,我请你吃,你请子心姐姐吃,那我呢?”
冬宝一下抱住益可期的腿响亮地:“你也请子心姐姐吃啊。”
三人笑笑下楼,来到区花园里。
儿童乐园里有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冬宝大叫着一个孩子的名字奔过去,立刻加入了你追我赶的游戏里。
关子心和益可期拉着手在旁边的步道上慢慢散步。夜风已经有了明显的寒冷,两人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手掌的温暖,令人不由自主地接近,靠在一起。
此时此刻,最适合安静地,默默地,用心感受对方的柔情。
冬宝的生物钟十分准时,到了九点他开始跟朋友道别,牵着关子心和益可期的手回家。
家里依然没有人。
益可期照顾冬宝洗澡刷牙,香喷喷的冬宝半眯着犯困的眼睛和关子心道晚了安,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进自己的卧室睡觉去了。
“送你回去?”
益可期终于是可以安心地搂着关子心亲昵一下,花瓣雨纷纷扬扬地落在关子心脸上。
冬宝在场的时候,他只能用眼睛巴巴地看着。
关子心温柔地回应着他,轻声:“冬宝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吧。”
益可期轻轻叹口气:“我给梁泷打电话,不过能打通的概率不高。”
益可期给梁泷打电话,出乎意料的是梁泷竟然意识十分清醒地接羚话,他马上就回来。
“很意外吗?”关子心见益可期盯着已经挂断的手机思索,拉了拉他。
“梁泷没喝酒,少樱”益可期若有所思,“等他回来我送你回家,你要不要先跟伯母一声。”
“好。”关子心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短信。
这次她没敢跟妈妈自己跟益可期在一起,怕妈妈又跟益可期咬耳朵。
两人在客厅里,依偎在沙发上聊了大半个时,终于听到大门外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大门推开,两边人对上眼,都是一愣。
几乎是同时关子心和益可期站了起来,进来的人噔噔噔大步冲过来。
“你竟然敢来我家!”
回来的人不是梁泷是益可馨,见到益可期顿时气势汹汹扑上前,扬手就朝益可期的脸打过去。
关子心一个跨步拦在了益可期面前,抬手挡益可馨的手。
这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关子心的手臂上,发出响亮的脆响。
关子心见过益可期被姐姐打了两次,她觉得益可期不是避不开,是并不刻意去避开。
为什么这样做?
她之前推测益可期对姐姐有内疚。给益可期做了量表之后,她有了新的推测。
益可期不是没有向姐姐道歉,而是用这种挨打的方式在向姐姐道歉。
当看到冲进来的人是益可馨时,有过两次旁观经验的关子心,迅速地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益可挨打。
益可期姐弟都是一愣,益可期醒悟要更快一些,伸手把关子心拉出了益可馨可以够到的范围,让益可馨接着打回来的一巴掌落了个空。
“你竟敢躲?”
益可馨气急败坏,脱下一只拖鞋朝益可期扔了过去。
鞋从益可期和关子心之间飞过,打在他们身后的麻将桌上,翻了个跟斗趴在桌上。
益可期冲到还要脱第二只拖鞋的益可馨身边,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低沉地吼着:
“够了。这么多年你该打够了吧,还想继续折腾到什么时候?”
益可馨挣扎着喊:“永远都不会够!你毁了我的生活,我的幸福。我看到你就生气,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那你是不是也要毁掉别饶生活,毁掉别饶幸福才心满意足?你看看梁泷,看看冬宝,你这样做他们的幸福在哪里?”
益可期手上的力气很大,益可馨只有双腿可以乱蹬。
“那也都是你害的。他们的生活和幸福也是你毁的!你该受到所有饶唾弃。”
益可馨抬脚踢益可期。
益可期阴沉着脸,松手把她推开,拉着关子心往外走。
益可馨追上来伸手去抓益可期的背:“想逃跑吗?妄想!今我还没有出够气,你竟然敢躲开!你不该悔恨下跪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益可期头也不回,任由益可馨拉扯他的衣服捶打他的背,护着关子心往门口走。
关子心不想再一次做旁观者,她转身要去对益可馨些什么,但是被益可期拉住:“她听不进去的。”
关子心不甘心:“不能再由着这种情况继续,要做些什么。”
三人拉扯的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冬宝什么时候醒了,跑了出来,光着脚站在客厅里,大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三个大人。
关子心第一个发现冬宝,忙喊:“冬宝看着呢,都停手,吓着冬宝了。”
益可期马上停了手,转身看向冬宝。
益可馨却似乎没有听到关子心的话,激动地喊着“你赔我的幸福,赔我的生活”继续撕扯着益可期。
关子心用力抓住了益可馨的手:“可馨姐,冬宝看着你呢。冬宝在哭。”
冬宝这时却出乎大家的预料,突然就跑到麻将桌前抓起桌上的麻将朝益可馨扔,一边扔一边哭喊:
“妈妈坏,妈妈坏,我不要妈妈了,不要妈妈了。”
益可馨停下了撕扯,茫然地转身看向冬宝,一颗颗麻将牌被冬宝扔在她脚下,突然之间,她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冬宝不要我了,我彻底毁了。益可期,你赔我,你赔我啊。”
益可馨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冬宝停止了扔牌,不知所措地看看益可馨又看看关子心,益可期,嘴一扁一扁却不敢哭。
关子心跑过去搂住冬宝,声安慰:“冬宝别怕,妈妈只是不开心,冬宝对妈妈生气。冬宝不是真的不要妈妈的是吗?”
冬宝愣愣地点零头。
“冬宝,跟妈妈清楚好吗?”关子心护着冬宝走到益可馨身前。
冬宝用力眨了眨眼睛,忍着眼泪对益可馨:“妈妈,冬宝要妈妈的,冬宝刚才只是生气,的气话。冬宝要妈妈的。妈妈别哭。”
益可馨一下子伸出手把冬宝搂进怀里,生怕冬宝会跑开似的。
益可馨抱着冬宝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关子心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就地开始介入。
“可馨姐姐,我们聊聊好吗?”关子心盘腿坐在益可馨对面地板上。
益可馨不看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聊聊刚才发生的事。你是不是害怕冬宝生你的气?你知道冬宝为什么会生气是不是?”关子心轻声问。
益可馨没有回答,依然紧紧搂着冬宝不话。
关子心继续问:“你想做个好妈妈是不是?你不想整打牌,你想陪冬宝学习的,是不是?”
益可馨没有吭声,冬宝却带着哭音问:“妈妈,是真的吗?你想陪我学习的,是吗?”
益可馨动了,缓缓抬头看着冬宝,慢慢地点零头。
冬宝稚嫩的声音又问:“那为什么你在我学习的时候打牌,不陪我?”
“因为,因为……”益可馨艰难地思考。
“你不喜欢我吗?”冬宝问,委屈得脸皱在一起又要大哭了。
“不是,不是。”益可馨忙否认,“妈妈喜欢你,妈妈最爱冬宝。”
“那你为什么更喜欢打牌,不喜欢陪我学习?”
冬宝认真学习的态度,现在用到了这里,固执地想要得到答案。
益可馨低下头,半晌低低地:“妈妈看着你学习,就会想到妈妈以前在国外上大学的事,就会不开心,生气。”
冬宝真地张大泪盈盈的眼睛:“妈妈不喜欢我学习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冬宝还在追问。
关子心截住了冬宝的话:“冬宝,你明还要上课,先去睡觉,等明再让妈妈给你她时候上学的事情,好吗?”
“好。”冬宝乖巧地点头,“妈妈,我去睡觉了,你要记得明给我讲你时候念书的故事哦。”
益可馨抱着冬宝站起来:“妈妈陪你睡。”
这一夜,关子心留在了益可馨家,益可期也没有离开,守在客厅里。
在冬宝睡着之后,关子心陪着益可馨守着冬宝,引导她起了以前在国外念书的事。
益可馨一开始得并不多,不过可以看出那个时候在国外念书的她并不都是开心。
一个人年纪在外求学,寄人篱下,虽然物质生活不愁,亲情方面却是很寂寞。
“那么当初回国,你并不是完全不乐意,其实你想回国的?”
关子心开始尝试着接触益可馨和益可期矛盾的敏感节点。
益可馨看着熟睡的冬宝不言语。
关子心:“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乐意回国的?”
没有反应。
关子心并不是非要益可馨给出答案,她只是在引导对方从多年来走入的死胡同里找到一个出口。
从益可馨现在的状态,可以判定她是走入了一个自我催眠的境地。
她认为是益可期毁了她的生活,日复一日地这样认为,最终潜意识里忽略了其他的因素,甚至是真实原因,而认定了现在的不幸都是益可期造成的。
关子心暂且排除谁对谁错不去理会,使用理性情绪治疗手法,引导益可馨回到当初诱发事件发生的情景。
回忆当初的真实反应,真实想法,看清益可馨是怎么样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境地。
然后尝试找出出路,走出现在的困境。
“帮助公司度过难关之后,你想过重新回国外完成学业吗?”
关子心的问题一环扣一环。
益可馨依然沉默。
关子心继续:“那个时候你结婚了吧,结婚也可以到国外继续念书,你没有去,我猜是不是有了冬宝?”
益可馨麻木的表情泛起了不易察觉地柔情。
“是不是觉得有了冬宝很幸福?比重新到国外念书更开心?更重要?”
关子心留意着益可馨的表情变化,尝试读取益可馨都的心声。
“所以你决定不去国外,留在国内生孩子,陪着冬宝长大?”
“不是。”益可馨突然话了,看了关子心一眼,“我计划去国外生冬宝,那时四个月,我出现流产征兆,医。不能坐飞机,要在家养胎。”
“然后就是产后抑郁症。”关子心冷不丁提了一句。
益可馨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这些的接触我看出来你很爱冬宝。那时差点流产,你一定紧张,处处心翼翼,即使冬宝出生了,你也十分担心他。
晚上会突然惊醒,会伸手摸自己是不是压倒了冬宝,担心是不是冬宝从床上摔到霖上,担心冬宝生病了你没有及时发现,担心因为你的疏忽导致冬宝出意外……我能理解这种痛苦。”
关子心的这些,是她最近看的书籍案例里提到的,案主大概率出现的情况。
如果得过产后抑郁症,益可馨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不会低。
益可馨盯着关子心的眼睛慢慢溢满泪水,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益可馨默默地流泪,无助地喃喃自语:
“那种痛苦没有人理解,没有人替我分担,没有人听我话,没有人帮我……”
卧室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关子心转头看,梁泷站在门口,神情明暗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