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安和文芳菲都起身，福身，

“今日你们可是约好了的？我这夏至院也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的了！”

灼华过来坐在另一石墩上，手中摇着团扇，

“夏涵清卉，你们带着知恩知善去把我的行李放到你家小姐屋里去！”

凉安见灼华的贴身侍女手中拿着的包袱很是头疼，

“我们的灼华公主这次是又怎么了。放着皇宫大殿不住又来住我这小庙！”

灼华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

“我这次出来是跟皇后娘娘说过了的，过阵子皇宫又有大宴，届时我再跟你家车马一同进宫！”

凉安和文芳菲坐了下来，

“大宴？什么大宴，上个月不是才过了太后娘娘的生辰吗？”凉安问道

“是啊，我听皇后娘娘说，好像赤渊有皇子要入我天硕为质！”

文芳菲也道

“是啊，我今天出门前听父亲也说了这事，好像下个月就要过来了！”

凉安面上一愣，问道

“是..哪位皇子？”

“还能有谁，就是前几年来过的那个，公子澄！还是你们一起救得我呢！”灼华道

凉安不禁想起，这几年每年过年和生辰，她总能收到一份没有署名的礼物，几月前又收到一份，一个精美的匣子里放着成色上等的当归！莫非是他送的？

“凉安！你发什么呆呢！”

灼华见凉安出神便唤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爹爹怕又是有的忙了！”

“这赤渊国力也不弱呀，为何会送唯一的嫡子来天硕为质呀？”文芳菲问道

凉安也很是好奇，灼华道

“这国与国之间相互为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听闻是这个公子澄年少顽固惹怒了赤渊的皇帝，这才派遣他来的！他对我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的，等他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到时候你们记得陪我一起啊！”

三人聊了许久，文芳菲被文家仆人催了好几次才回去，灼华和凉安也回房中午休。

二人躺在榻上，让各自侍女都退了出去。灼华每年都会寻各种由头来住上一两个月，故而两人更熟络些。

“凉安，要是我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灼华望着床帐，似呢喃般说出这句话

“你是一国公主，又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也算是嫡公主，住在椒房殿中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凉安闭目道

“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是最知道我的，还说出这般不痛不痒的话。”灼华微愠。

“皇后娘娘待你不好吗？”

“她待我，不算薄待了。自从入了椒房殿，我才知道，一国皇后也有这么憋屈的。不过，你说得对，她不会是杀我阿娘的真凶。”

灼华眸中透露着恨意

“我也问过她，为何是她端毒酒给我阿娘，可她从不打算告诉我！我不明白。”

凉安转过头看她

“皇后娘娘定是有她的苦衷，她既不说，便是有不说的道理，现在的你，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不如养精蓄锐，以待来日！”

灼华拉上被子蒙过头

“这也是我不爱待在宫里的原因，杀母之仇的答案就在眼前，可我却无法知晓！杀母之仇一日不报，于我而言，那些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就是羞辱，是嘲讽！”

凉安不知该如何劝解，二人沉默，灼华呼吸逐渐均匀，凉安起身出了卧房，卧房外清卉正在瞌睡，夏涵见凉安出来便上前，

“小姐。”

“走吧，时间不多。”二人悄声离去。

午后，灼华转醒，清卉跟着知恩知善服侍其更衣梳妆。

“你家县主呢？每次我醒来，他十回总有八九回不在的。”

清卉俏皮一笑

“我家小姐觉少，方才夫人院中来人叫便去了，想来一会儿就回来了。”

灼华点点头不再追问。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凉安带着夏涵回来，手中多了一盅甜汤。

“你醒了？方才我去我阿娘处，看到正好有牛乳便做了这牛乳桃胶，你尝尝！”

凉安放下汤盅，知善为其打开盖子又递上汤匙。

灼华尝了一口，

“每回来你这总能吃到一些稀奇吃食，比宫中那些可好吃多了。”

“现在天气尚热，等天儿凉了，还有好东西等着你来吃呢！”凉安笑着道

二人吃完东西，凉安便带着灼华去书房练字，灼华比凉安大几岁，其母又是通文墨的，学的也就早，写的极好。

凉安有基础，认字早，但是书法还是六岁生辰外祖来时才算正式开始学，小时候手太小，握笔都握不稳便鲜少碰笔，跟着外祖学了几个月，便在家自学。

每年都会让人带新练的字帖给外祖父，而外祖父也让人捎一些不错的字帖和评语给凉安。

毛笔字对凉安来说难度不小，只能勤加练习，正好灼华来了，她不能频繁看医书，练字打发时间是不错的选择。灼华总是笑话凉安的字写的难看，二人逗趣，时间过得也快！

傍晚，玉芷来问可要到曹氏院中用晚膳，凉安知灼华不喜人多，便回绝了，吩咐小厨房备菜。灼华回回来，曹氏总会吩咐人过来问一问，这是礼数，自然，也是不曾去的。

二人用着晚膳，商量着一会儿一起沐浴，凉安一口回绝！

灼华笑她太过拘谨，都是女儿家又何妨！凉安则回她不正经，传出去她俩一起沐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有什么特殊情分，叫人非议，灼华悻悻然，凉安见她这般模样又觉好笑，叫来清卉，吩咐小厨房烧两个浴桶的热水，再准备两个浴桶来，灼华又笑出声来。

凉安正好研究了几个方子，吩咐夏涵备齐材料，分别放入两个浴桶，灼华宽衣后过来嗅了嗅，

“好特别的香味啊，里面放了什么？”

凉安试了试水温，一边宽衣道

“就是一些花的花蕊和花瓣，再加几味草药，我师父留下的方子，可以养身子的。”

二人的浴桶中间隔着屏风，灼华听完便走进浴桶，坐下，温热的水包裹之下，灼华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闭目享受片刻，再睁眼，凉安也坐下了。凉安沐浴不喜欢被人服侍，灼华也屏退知恩知善，等洗好了再唤进来更衣。

“凉安，你可有想过自己未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灼华的目光投向屏风那侧

“我的灼华公主，你可知我才几岁？谈论这个问题是否言之过早？”凉安闭目道

“哎呀，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恩..我听说，你小时候与我五哥定过亲？”

灼华贼兮兮问道

“你快快别说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没有的事儿，且我的身子你也知道，能活几年都不知道，你五哥是什么身份，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肯呢过会让他娶一个短命王妃。”凉安急忙打断

“你不是一直在调理吗，且皇后娘娘好像挺喜欢你的！”

“我的灼华公主，你可是自己思春了？”

“你这个妮子，说什么呢！”

凉安不禁笑了出来，灼华想着要不是现在正泡在桶里，一定好好给她调教一番！

“过阵子那赤渊的公子澄来了，你说他还记得我们吗？”灼华道

“不知道，跟我无关。”

凉安嗅着药香脑中在进行着药方修改，一面又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灼华说着话。

“那天..我听到娉婷和她婢女说话，说这次赤渊的公子澄来了，要让他喜欢上自己，她虽是公主，但到底出身不算太高，能嫁给赤渊嫡长子，也是荣耀了。将来若是公子澄成为太子，那她的地位可就一步登天了。”

灼华轻轻拨弄着水面，轻声道。

凉安见她模样，问道

“你在乎吗？”

灼华叹气

“那个公子澄，娶谁我不在乎，可是那个李娉婷，她那样的人若是高嫁了，我定是要气上几天几夜吃不下饭的！”

凉安噗嗤笑出声来，

“那你把那个公子澄收入囊中不就得了，我瞧着你们年岁相仿，很是合适呢。你又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皇后娘娘又没有亲生的嫡公主，让你和亲身份还要尊贵些。既嫁了好郎君，又能气一气别人，多划算！”

灼华舀了一捧水向凉安泼去

“你这丫头，嘴里就没一句正经的！”

凉安示弱道

“好公主，我错了还不行吗。”

继而又是一阵笑声

“若是可以选择，我自选择纵情山水，嫁一个无关朝堂无关家国的人，恣意幸福一生。”

灼华认真道，

“一国公主或许是很多人羡慕的身份，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身份有多好。你虽身份不如我，可我也是极羡慕你的，你的父母恩爱，家中和睦，没有那么多庶母，更没有所谓的兄弟姐妹来勾心斗角，凉安，其实我特别累，从回宫那一天起，除了在你这，我没有一天是真正开心快乐的。我要谨言慎行，要守规矩，连自己的生母也不能随意提起。”

凉安知道，这是灼华心里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