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强和冯大科相互对视了一眼，嘴角轻笑，倒没有把陈毅这个垫底王的迟到当成笑话来看，毕竟他年年倒数第一的战绩已经成为了学校不争的事实，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容易视觉疲劳，只是在研究王老头这个班级的阵容，细数了一下高三4班能够进入级部前五十的人数，以往的分析结果平均下来，初步估计也就6人左右，唯一比较在意的，当属那名不久前刚从海山转学过来的头号风云人物——诸葛大力。

好学生无论在哪个班级都会引起老师的重视，与其说是名声在外，倒不如说老师们都有一双能识别千里马的独特慧眼，心里妒忌着学校生源分配不均、王老头分明是在暴殄天物的同时，他们又满是好奇地拿对方与自己班里的第一名做比较，级部前五十又算的了什么？谁能拿到级部第一那才是真真正正给自己长了大脸！

牛强和冯大科在后面微笑着，互相以仅能察觉的微弱声音探听着彼此的虚实。

“老牛，这次你们班估计能有多少人进级部前五十？”

级部前五十，按照江城颇高的升学率来讲，一本线还是比较稳的。

牛强踮着一副大肚子，满面油光，心里成竹在胸，但表情却装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分明是不想显山露水：“唉，那要看这次的模拟题是什么，如果题太难的话，可能也就10个人吧。你呢？你们班怎么样？”

“10个？还太难？”冯大科吞了口口水，心想你这老棺材瓤子可真能掰扯，照你这么个说法，题要是不难的话你们班还要冲进去两个足球队了？50个名额你们要占去近半，真当其他班级都是吃素的么？

冯大科当然不会把牛强的话当真，嘴里也顺着他吹道：“我们班学生其实还好，只要不是国家科学院级别的题目，入选的人数其实还蛮多的，毕竟他们只是学生嘛，题太难了他们也犯愁，只是每次考试的时候他们总喜欢给我制造惊喜，比如我预估十二个吧，他们偏偏有十四个挤进了级部前五十，把我给愁的呀，敢不敢不要打破我的预估？我太难了……”

牛强：“……”

个顶个的能吹，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吹着越来越大的牛皮，等着试卷分发通知。

王老头捏着手上装在牛皮纸档案袋里厚厚的模拟试卷，心里早就忐忑不安，等会宣布分试卷的广播一响起，他就能知道本次模拟考的难易程度，那直接关系到整个高三4的荣辱以及他以后到底是该拿起来还是该彻底放下的尊严，孤注一掷，就看这一把了。

首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不成功，便成仁！

“请各班级注意，请各班级注意，距离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还剩下10分钟，请各位监考老师就位，准备分发试卷。”

“重复一遍，请各班级注意，请各班级注意，距离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还剩下10分钟，请各位监考老师就位，准备分发试卷。”

广播里不知道学校从哪里请来的广播员，估计是播音系的，是个御姐范儿的声音，比某某营业厅里的客服小姐姐要磁性一些，尤其是某些总爱心猿意马的男孩子，脑子里都开始产生画面了——丝袜，马尾，眼镜，小皮鞭！

这该死的想象力！

广播声响起，王老头早已过了保温杯里泡枸杞、再战一回的年纪，没有陶醉在御姐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反而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牛皮纸，用手一撕，坐在后排的陈毅明显看到了他的手开始不停地发抖。

“报告！老师，您是不是低血糖了？我这里有棒棒糖，要不您吃点儿？”

陈毅虽然皮，但却很关心王老头的身体。

毕竟王老头要是垮了，他以后还跟谁玩？

“哈哈哈！”

全班轰然而动，讥讽与狂笑并驾齐驱，垫底王又开始作妖了，不分时候，不分场合，划船不用桨——全靠浪！

但好处却是，全班同学似乎没那么紧张了。

很好的调味剂，但王老头却被齁地够呛。

“咳咳，不用，谢谢。”

臊眉耷眼地摆了摆手，王老头破天荒地没去指责，显然猜到了牛强和冯大科脸上的嘲笑，故意不去看，反正看了也是生气。

迈步走向讲台，王老头开始分发试卷，每一列的第一名学生拿一摞，然后往后传递，这样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发完了60份试卷。

历届的高考模拟题都是千门别类，题库很大，保不齐就抽到了哪一年的，这是萦绕在所有学生心中的疑团，而现在，这个疑团即将揭晓。

试卷在传递的过程中，后排的牛强和冯大科早就停止了说话，像等待虔诚祷告的圣徒一般，静静地等待着试卷分发完毕。

传到最后一排的时候，牛强实在坐不住了，与同样紧张的冯大科一起站了起来，两人兵分两路，怀着无比忐忑不安的心情迈上了过道。

牛强走到一个学生旁边停了下来，对方手里的试卷刚好摊开，第一门考试自然是语文，从牛强的视角出发，刚好以六十度的最佳位置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嘶，这是……”

当他细小的眼睛往试卷上一瞟的时候，身体顿时定格在了原处，脸上开始冒汗，甚至有些痛心疾首，同为语文老师的他，脑海里头一个产生的念头就是——悔不该没收学生手里的手机！

语文考试第一大题——判断拼音是否正确。

考题一，生僻字！

茕茕孑立，沆瀣一气，踽踽独行，醍醐灌顶，绵绵瓜瓞，奉为圭臬，龙行龘龘，犄角旮旯，娉婷袅娜，涕泗滂沱，呶呶不休，不稂不莠……

太熟悉了，因为牛强班上的学生经常听这首歌，可当他晓以大义并义正言辞地将那些学生奉为至宝的生僻字全都丢进办公室抽屉里的时候，他才彻底明白了学生们的某些爱好，有时并不能带着歧视般的目光将其彻底扼杀！

第一题30分，生僻字就占了15分，现在的牛强心里拔凉，只能用心祈祷自己的学生——字不认识没关系，会唱歌就行！

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