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年间，瘟疫四起，民不聊生。

王崇武本是一名出色的客栈小二，奈何疫情原因客栈不开张，失业在家，因为没有收入，整日里愁眉不展。

“相公，女儿又不舒服了，你快来看一下。”王崇武的妻子滨娘忽然在房间里喊了起来。

王崇武匆忙进了房间，见到女儿面色苍白，呼吸短促，因为疼痛还在床上不停的抽噎着。

王灵儿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知道父亲不容易，所以强忍着疼痛，对着王崇武露出一丝强笑来，“爹，一会儿就没事了。”

王崇武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一股憋闷涌上心头，扭过头去，擦掉眼角的泪水，这才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安慰地说道：“娃，要是疼的厉害就喊出来，不要憋着。”

“相公，不行把家里糊口的粮食给卖一些吧，换些钱给女儿先看病再说。”王崇武的妻子滨娘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

王崇武蹲下身子，捏了捏女儿的脸，“娃，爹这就去给你抓药，在家乖乖等着爹回来。”

“爹，灵儿很乖的。”

王崇武起身，掀开家里的米缸，粮食只剩下那么一点了，要是拿去换了钱，恐怕家里就没吃的了，但是女儿疼痛不已，难受的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无论如何也要换钱去抓药了。

将剩下的米装在袋子里，背在背上，便出了房门。

“相公，卖了粮食早些回来，只要咱们能挺过去，家里还有几亩地，到了秋天就有粮食了。”滨娘站在家门口对王崇武叮嘱道，顺便整理了下他的衣衫。

看着妻子因为常年劳动而略显粗大的关节，暗黄的皮肤，王崇武只觉得亏待她太多了，拍了拍妻子的手，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来到了集市，瘟疫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了，街上倒也恢复了几分人气，王崇武没有卖过粮食，不过既然粮食都是在粮行买的，这卖自然也要去找粮行了。

王崇武来到粮行，粮行的老板热情地接待了他。

等他说明了来意之后，粮行老板更加热情，招待他坐下，打开王崇武的袋子看了看，开口说道：“不错，上好的粮食。”

“您看这能卖多少钱？”王崇武迫不及待地问道。

“来，你先把这份合同给签了。”粮行老板突然拿出一份合同来，交给王崇武。

“这卖粮食还要签合同？”王崇武不解。

“当然得签合同了，不然你这粮食哪里来的谁说的清楚，你要是说我偷你的粮食卖岂不是笑话了，除非你不卖，就放我这里让人家白吃，你愿意吗？”

王崇武一想，粮行老板说的有理，反正大家都在卖，都签合同，那干脆就签了吧。

王崇武着急女儿，这合同又这么多页，也顾不得仔细去看合同，反正大家都签的一样，想来粮行老板不会坑自己吧，便草草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看好了？”粮行老板笑眯眯地接过合同。

“好了，”王崇武点了点头。

“您看我这粮食可以卖多少呀？”

“这个不好说啊，我得先免费让人家尝尝好不好这才能卖出去价钱不是。”粮行老板不慌不忙地说道。

“这上好的粮食怎么会卖不出去？”王崇武大急。

“你先别急嘛，这粮食好不好你说了不算，得让客人尝过才知道。”

“可是，”王崇武觉得心里不舒服了，这粮食本来就没多少了，这要在让客人随便尝，只怕能卖的就更少了，不过人家粮行老板说了算，他也没办法，毕竟他自己也卖不出去不是，算了，少卖就少卖吧，只要能卖出去就成。

“这粮食卖出去之后咱俩五五分账你知道吧。”

王崇武点了点头，他自然打听过，知道粮行的规矩，粮行不收粮食，只是代卖，若不是没办法谁又愿意来这里卖呢。

“好，这合同已经签了，你以后的粮食也必须在我这里卖，不许卖给别人，明白吗？”

王崇武心想，卖给谁都是卖不是，只要价钱合理，一直卖给你也无妨。

“行。”

粮行老板笑的更欢乐了，继续说道：“这粮食卖给我了，你家地里其他产出也是我的。”

“什么？我只是卖粮食而已，什么时候卖家里其他作物了？”

“你自己看合同，这合同已经签过了，难道你想不认？”

王崇武接过合同一看，顿时眼前一黑，他还真没注意到这合同竟然这么坑人。

老板喜滋滋地继续说道：“不仅粮食要卖给我，你是读书人，合同期间，你写的诗，文章也都必须是我的。”

王崇武更加受刺激，“我只是卖粮食而已，什么时候说把文章也卖你了？”

“自己看合同。”

“你活着的时候这粮食是我的，一直到你死之后五十年也是我的。”

“你在逗我？”王崇武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自己看合同。”

“如果有人偷了我的粮食，你要负责协助我打官司。”

“那打官司要是赢了，追回的财物呢？”

“你想什么呢？打官司不要成本啊，追回的财物当然是我的了。”

王崇武不想说下去了，这老板实在是太过于无耻了。

“那我不卖了成不？”

“不行，合同已经签了，不卖也得卖，不仅这些粮食要给我卖，你明年新打的粮食也得优先让我卖，除非我不要了，你才能给其他家卖。”

“......”

“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是最有实力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你卖给别人只怕会更惨，连买的人都没有。”

“......”

“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我们的新规矩了，这粮食以后交给我卖，不能说是你的粮食了，以后这些粮食都是我家的了，你回去好好种地，你要是不好好种地，我就找人去你家地里种，收来粮食可就跟你没关系了。”

“......”

“还有啊，我们最近正在推行免费试吃活动，有人来吃，就会给我们店铺带来流量，你的粮食要是别人吃的多，能给你广告分成哦，不过扣除我们的运营组织成本，到时候如果是亏钱了，你可还要赔偿我们的。”

“算了，看你是个穷鬼，你也赔不起，我就大方一点，不要你的赔偿了。”

“你还是回去好好种地吧，这些粮食还不够试吃呢，你要是每个月给我送来四千斤粮食，两个月以后我每个月给你六个铜板，够大方了吧。”

王崇武失魂落魄地出了粮行，背着粮食进去了，两手空空地出来了，他不敢回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还在家中等待的妻子和女儿，心想死了算了，站在河边却犹豫了，若是就这么死了，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岂不是更难过了？

“活不起死不起？我究竟是招惹谁了？”

王崇武抱头痛哭起来，忽然一张宣传纸从天上飘落下来，落在了他的面前，上面写了鲜红的四个大字：共建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