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知道夏姨在哪里吗？”

“他们已经走了。”

“去哪里？野游吗？”

“不，夏姨随山辰伯父，到南萧赴任了。昨夜为他们举行了欢送的家宴，你们三正好随先生野游，就没有让你们回来了。”

“但是…但是，之前夏姨不是说不要去别的地方吗？”

“她改变主意了。”

“娘，我先回畅芽宫了。”

“娘今日无聊，不如你陪我逛逛御花园？”

“好。”

莲归在远远的一颗大树下守候，手中握着暖香炉也觉得冷冰入骨。

两母子在御花园的石亭下坐了许久，亭外大雪纷飞，百草枯寂，空留白云卷卷。

三皇子卧在娘娘的膝上，娘娘不时用手绢抚拭他的脸颊，看着亭外纷纷飞雪，两人竟就这样坐卧了大半天。

明明身边再无他人，陛下却如同收到暗报一般，从莲归的身后轻拍一侧肩膀，比划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走向石亭。

陛下的出现吓了他们一跳，陛下为娘娘擦拭眼泪，又轻拍了三皇子的双肩，两人才绽出微笑，最后三人共一把伞慢慢走了出来。

“陛下，还是用这把伞吧。”

“不必。趁我们乐儿还年幼，爹爹该多抱一些才对。”

“等会儿又哭了。”

陛下抱起三皇子在胸前，“我想夏姨了。”

“面冷心热的孩子。”

***

“今年下雪的时间特别长啊，我这样铲雪总是铲个没完。”

“明子，安静点。祈万公和杜月夫人还在休息呢。”

“桂圆姐，你说两位大人这样病下去……”

“呸你的嘴。再这样胡说我就把你赶出去。娘娘！娘娘是要回去了吗？”

“嗯。爹娘刚睡下，就由你小心照顾了。”

“是，娘娘请放心。”

“你性子最稳，我自然放心。不时查看他们的状况，有情况先唤太医府的人过来，我们听到消息就过来的。”

“是。恭送皇后娘娘。”

“嗯。”

合欢宫内，夏可在为祈愿拆掉发饰。铜镜在前，祈愿希望用它反映月光为明黄的光，照亮人们的内心，不再孤寂、不再忧伤。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呵呵，你总爱这样玩。”

“如果我早点回丰源，就可以看到你欢欢喜喜出嫁的样子了。”

“最后是你不就行了，我从家里出来上花轿的时候可丑了，眼睛嘴巴纠结在一起，幸好没被你看见。你说，今年的冬季，是不是格外地长？我感觉这大雪，下得没完没了的。”

“不是冬季格外地长，是你感觉如此罢了。爹娘气薄，怕是熬不到来年开春了。”

“.…..”

见祈愿半天没有反应，夏可在她膝旁蹲下，以确认她是什么状况。确认祈愿没有落泪后，暗暗松一口气。

“爹娘除了乏力和小咳以外并没有别的痛症，我已经觉得万幸了。生死各有天命，到时你也一定要这样安慰我，让我看开一点。”

“好。”

“家里没有男尊女卑的传统，一定是由我主持丧事，你一定要让我坚强，你一定要让我别在孩子们面前出丑了。”

“好。”

“等我也归去了，你一定不要伤心。”

“好。”

夏可猛抬头，发现祈愿正微笑看着他。

“你答应我了，君子一言九鼎，不能反悔的。”

窗外有人跑动和呼喊的声音，夏可握紧祈愿的手，“我们出去看看。”

合欢宫与和静宫是两隔壁，两个宫殿各有主殿和两个偏殿，占地较广。

桂圆在和静宫迎了太医便急急往回走，没有意识到自己喊话的声音稍大，惊动了合欢宫的帝后和公主。

近半年来，陈太医在太医院日日守值，未曾回过家一趟，今日也是，二更时分听到传呼便从太医院随便收拾了下赶往和静宫、

陈太医为祈万公、杜月夫人在额处和手臂上施了几根银针，两人慢慢醒了过来。

桂圆和明子一人照顾一个，拿了暖热的泉水给两人一点点喝下去。

杜月夫人最爱愿可公主，蹩眼间看见穿着红衣舞裙的愿可在榻下，开心得不得了，扶着桂圆半坐起来。

“可可~”

“姥姥~可可害怕一个人睡，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

“姥姥最欢喜我们可可了，可可不怕姥姥和姥爷一身药味吗？”

愿可没有回答，在榻前无乐自起舞，从巧那引入的纱布做的红纱舞裙在愿可越来越偏的转圈下更显活力和喜悦。

“哎哟哟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祈愿接住越转越偏的愿可，“你这舞蹈，都逗乐姥爷和姥姥了。”

“我还会跳很多其他的舞蹈，所以姥爷和姥姥一定要和我一起睡的。”

“来来，可可，过来姥爷这里。”

“姥爷~”

夏可助力，将稍有些沉的愿可抱上榻，愿可躺在姥爷和姥姥的中间，乖巧得像只小猫。

“姥爷，我除了会跳舞，还很暖和。娘亲说我热的像个小火炉，夜里榻下柴火烧得不够旺，你们还可以抱着我取暖~”

眼见三爷孙打打闹闹不知何时才能静下心来休息，夏可对愿可做了个睡觉的动作，愿可心领神会，让桂圆慢慢扶着月娘睡了下来，又对站在最后头的百合挥了挥手。

“是，这就来了。”

百合抱了一捆棉被，正是平时愿可就寝的用具。主仆合力，很快在两位老人家中间铺好了床位，愿可躺在两老中间，脸上是说不出的喜悦。

“好了好了，我们要睡觉了，你们都快出去吧。姥爷和姥姥还有我，要睡家家了~”

和静宫内烛火已灭，看来三爷孙真的已经睡下了。

鹅毛大雪还在纷纷飘落，不止是青瓦上，还有地板上的青石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她和相公手牵着手走在宫道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脚踩在软绵绵的积雪上，感受着从相公手心传来的温度，祈愿感觉有点不真实。

有不顾违背仙家条例也要守护自己的相公，有赤诚懂事的圆儿、有欢朗直爽的欢儿、有面冷心热的乐儿、有心思灵敏的愿可，还有温婉乖巧的愿碧，她祈愿何其有幸。

忽然想写信给还在遥远的家乡的倩儿，告诉她自己每日在过以前从未能幻想过的生活，又想写信给青峰寺的至清大师，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