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兰兰的亲事最终定下,一时间京城上下议论纷纷,多少达官贵人指着万光耀做东床快婿,不想这死脑筋的文武状元谁家千金小姐看不上,偏偏认定了蔺兰兰。
老一辈的人看重利益,暗地里不知怎么嘲讽万光耀;不过能得到这般痴情男儿终究是羡煞众多闺中女子,蔺兰兰一时成了众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秦惜在明月楼休养了小半个月,其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姜慕廉。在看到秦惜的那一刻,高大的少年委屈得两眼泛红,要不是前面有个丹青拦着,只怕秦惜要被他扑倒。
秦惜听他说起自己坎坷艰辛的遭遇,其中大多是君离亭的消息。
君离亭带兵攻城的时候姜慕廉正好因为行医路过息城,原想着在里面歇一夜,不想睡下还没一个时辰呢,就被君离亭的人连拖带绑的给带进大牢了。君离亭审讯人的手段残忍,手下人也不手软,他被打个半死,要不是好不容易说动狱卒去找了君离亭,他恐怕就要被打死在大牢里了。最后君离亭看他可怜,将他一同也带来了京城。
秦惜是知道九寒毒的解药是君离亭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只是那家伙自从她醒来后就再也没进过宫,她已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姜慕廉的家在北地,在京城无亲无故的,独在异乡不难过孤独才怪。
姜慕廉抬起头:“在逸亲王府。”
他身上又没钱,来京途中日夜骑马,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又差点把屁股给磨破了,不赖在逸亲王府根本没个落脚之地。
虽然这几日逸亲王府的气压有点低,但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家寡人,他还能怎么办?还不得受着。
“逸亲王府?”秦惜两眼放光:“你住在逸亲王府啊?”
“是啊。”姜慕廉点头:“还别说,逸亲王是真财大气粗,那王府修的都快赶上北地白鹭宫了。”
白鹭宫是数十年前一位先祖皇帝为坚守北地的一位王爷修的行宫,那位王爷一辈子没回过京城,就是过世的时候都还在城墙上指挥战斗,难得的忠臣良将。
秦惜没见过白鹭宫什么样子,但君离亭的府邸到底有多奢华她还是知道的,闻言赞同的朝姜慕廉点点头,继而道:“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还是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你背井离乡,要不明天我去找你吧,顺便我们可以一起逛逛京城。”在徐州的时候姜慕廉不止一次的提过想见识见识京城的风物。
“好啊......”姜慕廉又摇头:“别了,你到哪儿都爱受伤,要是再出什么事,我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这几天他可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秦惜的得宠程度。
“这好办。”秦惜笑着道:“到时候咱们让人去买你爱吃的东西来,咱们在逸亲王府好好吃一顿。”
姜慕廉迟疑:“......这可以吗?”那可是逸亲王的地盘啊!
“应该是可以的,你回去同逸亲王说说,明天我去找你。”秦惜拍拍他的肩膀:“加油!相信自己,你和逸亲王也是有交情的。”
姜慕廉:“.......”他觉得这个交情很勉强。
果然,当晚姜慕廉回到王府找君离亭提了这个请求后,坐在凉亭里喂鱼的君离亭凉凉看了他一眼,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在姜慕廉觉得基本没戏的时候,才听他轻飘飘吐出一个嗯字。
........
秦惜晚上同太后娘娘一同用饭,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几个宫人捧着几个盒子朝东宫方向去,这才想起又到了每月例行为太子送补品的日子。
秦惜醒来的这些日子,东宫只有太子妃来看过她。君鸿钰的身体拖了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差,皇帝在民间搜集良药的时间也一次次的缩短。,如今竟已经到了每月一次的地步。
可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良药,连萧家也救不了那个明朗温和的男子。
最初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如今成了只能靠着轮椅代步、形销骨立的将死之人。
“水墨,你去将我锁着的那株人参拿出来,稍后随我去一趟东宫。”
水墨上次受的伤将养了大半个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闻言转身回明月楼去取人参,秦惜带着丹青先慢悠悠的走着。
宫里没有什么地方是秦惜没去过的,东宫是她小时候很喜欢来的地方。那时候的君鸿钰还健健康康,功课做得好,花也种得好,秦惜很喜欢在他的小花园里玩耍。
后来君鸿钰中毒,缠绵病榻之际,那一园子的花在那个春天被疯长的野草吞没。秦惜后来拿着小铲子去除过草,只是既阻止不了那些娇贵花儿的死亡,也改变不了君鸿钰活不过二十二岁的命运。
君鸿钰在屋里看书,见她来了,笑着唤她进去。
屋里熏了很淡的香,他一个人坐在窗前看书,秦惜也过来窗边坐下。
君鸿钰合上书,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喝喝看,这是我新制的茶,阿浔说很苦,我倒觉得还可以。”
阿浔便是太子妃徐氏的小名,宫中谁都羡慕她和君鸿钰的感情,说她一介孤苦无依的医女能嫁入东宫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秦惜深知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拥有的一切。
“是有些苦的。”秦惜放下茶杯:“不过同师傅熬的药比起来,那简直就算得上人间美味了。”这两天她可算深受其害,味觉都要麻木了。
君鸿钰将桌上的蜜饯朝她面前移了移:“你这一次凶险,大家都吓到了。”
秦惜点头:“说实话,我自己也吓到了......还以为这次真的逃不过了。”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才惊觉自己那么怕死。
“你有放不下的人吗?”君鸿钰笑着问她。
“很多啊!”秦惜扳起指头细数:“阿姐、太后娘娘、父亲母亲、大哥、芳华淳予她们、皇帝姐夫、你.......师傅、师兄,还有很多很多。”
“最放不下的那个人呢?”
秦惜抬头看他,见他依旧淡淡笑着:“你在倒下的那一刻,最放不下的那个人呢?”
“你也是像其他人一样,劝我放手的吗?”
君鸿钰挑眉:“你说的是你和十一皇叔的事情?”
秦惜不语。
“从我的角度去考量,我确实不认为你和十一皇叔会有好结果。”君鸿钰看着她:“实际上这世间诸多情爱之事,大多不如意美满。更遑论你与他从来都不在一条战线上。太后娘娘和皇贵妃疼爱你,不愿你走这条不归路,出言相劝在情理之中。只是感情中向来难言对错,你之蜜糖我之砒霜,何种感受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评论。”
秦惜闻言便笑:“我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
君鸿钰失笑:“你定是在慈宁宫或是朝阳宫受了言语暗示才来我这里寻安慰的吧?我若是不说点好话,指不定你回明月楼就该捂着被子大哭一场了。”
“我岂是这种人。我可是实实在在来给你送礼的,看到没,这人参可是我藏了半年的好东西,平常人我可不给的。”她接过水墨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你看成色如何?”
“极好。”君鸿钰还真仔细看了一眼,道:“恰好我今日也得了一株,有百年之久,不过不如你这株珍贵。你这个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
秦惜送礼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那要不咱两换换?”
君鸿钰摇头:“不换,我很喜欢那株人参。”
秦惜:“........难道它长得很好看吗?”她竟不知道君鸿钰对于一个吃食还有这般讲究。
“那倒不是。”君鸿钰笑答:“只是因为很喜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