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找个地儿歇会儿吧。”
苏昑昱虽自诩不是什么娇弱的女子,但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拿久了,难免还是手臂酸软,她不过想偷个懒,没想裴珬直接笑着接过了她手里一半的东西,轻声问道,“是累了吧?”
看着裴珬温柔的眉眼,苏昑昱抱怨的话反而一句都说不出,之前生出的哪怕那么一丁点怨气也再找不到一丝踪迹。她想自己尚且是个女子也生怜悯心,若是个男子,见着裴珬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了。
美人误事,当真不假。
“我是想着咱们走了这么久,姑娘该累了。”
从内城的凤凰阁到外城北市的确是段不近的路程,但更多的是苏昑昱猜测裴珬身体不大好,她的气息常常不稳,似是有隐疾。
裴珬不知苏昑昱心中所想,只当她是累了又不好明说,想着南风阁就在附近,自己又恰好有事要办,便领着苏昑昱往东南方去。
南风阁在丹颐颇负盛名,却不单是为阁里的香茗。传闻中此间主人身份成谜,却是能在丹颐呼风唤雨之人,故常有朝中高官来此议事,亦有平头百姓过路品一杯茶,却从未有人闹过事。
南风阁前过往食客络绎不绝,苏昑昱颇为讶异,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茶楼,从衣物上看,食客们来自不同阶级,却意外地相处融洽,这在等级严明的北乜是绝不会出现的。
“南风阁,南风歌?”
裴珬听见她轻声的呢喃,很是惊喜,“小昱也知晓?”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相传舜帝曾作南风歌,以此颂扬熏风,苏昑昱微微笑道,“开这间茶楼的人,必然心怀天下。”
苏昑昱突然对茶楼主人有了兴趣,甚至生出结交之意。但裴珬不这样想,丹颐皇城里这趟浑水,可不是谁都能趟的。
“小昱,心怀天下之人,未必会是你所喜的。”
苏昑昱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却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若自己在裴珬心里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女,这话她定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手上的东西突然重逾千斤,面前的姑娘似乎不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
两人再无话,一前一后踏入茶楼,便有眼力好的小二很快迎上来。
“这不是珬姑娘吗?小的怠慢了,楼上请。”
凡是有点身份的客人皆被请去楼上的雅间,上楼时,苏昑昱注意到自小二那声“珬姑娘”后,一楼许多客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裴珬身上。
进了寻常去的雅间坐下,裴珬照习惯点了壶茶,小二正欲退下,又被裴珬叫住,“小二哥,我这儿还有件事需麻烦你。”
小二赔着笑,十分懂礼,目光只落在桌面上,不曾直视裴珬。
“姑娘有事吩咐就是了,怎能算麻烦。”
“我有事与徐门主说,劳烦你去帮我寻一寻他,这算是酬劳。”
裴珬没拿银子,而是直接从头上拔下了镶翠玉的银簪,小二连忙推辞。
“姑娘,这实在太贵重了,能为姑娘办事已是莫大的荣幸,这簪子万万不能收的。”
男女有防,裴珬不好直接塞到他手上,只得耐着性子劝诫。
“我已有簪子了,留着也是无用,往后或许还有事拜托,小二哥便收下吧,就当是让珬心里安稳些。”
小二仍有些犹豫,苏昑昱最见不得别人扭捏,干脆从裴珬手上拿过簪子,直接放到了小二手上。小二这才谢过裴珬,退了出去。
“姑娘,这样好的簪子就送了人,不可惜吗?”簪子上的玉成色极好,不像是寻常铺子里就能轻易买到的。
“不过是根簪子。”裴珬语气有异,赌气似的,苏昑昱难免多看了她一眼。
“我方才拿过时,那簪子上的玉竟是暖的,是姑娘带在身边许多年的缘故吧。”
“故人赠的旧物,这么想来,是许多年了。”
裴珬坐在窗边,一只手挑起草帘,一只手扯着面纱以免被风吹起来。苏昑昱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悄悄往前凑了凑,正好能从缝隙里望出去。
街市上的摊面一个连着一个,过往商客众多,再多个人都塞不下似的。这样热闹拥挤的集市,偏有一处空出来,没有小贩敢往那处去摆摊,也自然没有行人从那处过。
苏昑昱很快认出来,那被空出来的一块不正是昨日人贩子所在的地方吗?
“姑娘,你说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这话是何意呢?”
裴珬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放下草帘,只余一室茶香。她笑意盈盈,冲着苏昑昱招手,示意她附耳来听。
苏昑昱迷迷糊糊弯下腰,却被那人的青葱指戳了戳额头。
“小昱这样聪明,猜不到吗?”
苏昑昱摇头,她实在不知。
“你宁愿将自己先卖给人贩子,再来招惹我,我若不买下你,这番心思不就白费了?只是便宜了那些人贩子,没能让芜菁教训他们一顿不说,还教他们赚了两份钱。”
苏昑昱的眉头越皱越紧,面前的女子却仍浅笑着,一个个字从她嘴里缓缓吐出来,竟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
苏昑昱下意识向后退去,既然身份早被识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裴珬却只淡淡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阻止。苏昑昱心如鼓擂,她看不透这个人的底细,若裴珬不是真的不会武功,那就是掩藏极好的绝顶高手,此刻她更倾向后者。
不知不觉间,苏昑昱以退至门边,她已准备好随时夺门而走,外面街市拥挤,裴珬就算有心要追,也未必追的上。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小二领着徐来恰好也到了,一掀帘子,恰恰与苏昑昱撞在一起。
“哎哟,这是哪个莽撞的丫头呀!”
想着是来见裴珬,徐来早早弯下了腰,苏昑昱只当外面有人埋伏,一心硬闯,可徐来被轻轻一撞就摔在了地上捂着屁股鬼哭狼嚎,苏昑昱反而懵了。
小二在一旁憋笑,讪讪地去扶徐来,好心向他介绍那位“莽撞的丫头”。
“这是珬姑娘昨日才在人贩子手里买下的姑娘,正是心疼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