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不愧是个天才，根据记忆中的蛛丝马迹，微微一想，就猜到来人的身份，应该是自己父亲藏在暗处的亲信。

“你找我做什么？”

“提前来看看您，因为以后，我就是您的老师。”

爱德华轻哼了一声：“哼，老师？你是君王城的著名学者，魔法公会的大法师，还是六阶的绝顶骑士？我的老师，不是谁都能做的。”

“我都不是，我只是您的老师，少爷。”

“你是几阶魔法师？”

“您之前说过，我‘以前’是魔法师，那就意味着，如今不再是了。”

“你能教我什么？”

“教您如何成为一名统治者，少爷。”

“你是贵族？你是总管？你统治过领地？”

“都没有，少爷。”

爱德华变得兴味索然。

“任何一门学问，钻研到深处都会发现，它是如此的广阔，如此的高妙，如此的混沌，学懂了它的原理，如何将它应用得，熟练得像艺术，又是需要用一生来琢磨。你既没学过，也没有经验，凭什么说自己能教导我？”

“人，通过学习青蛙的姿势，而掌握游泳，那在人下水之前，他是没有游过泳的；古代的先贤，看到动物恐惧火焰，而学会用火保护自己，在他用火之前，他也没用过火；远古的王者，学着精灵的样子统治人类，在他统治之前，他也未曾统治。少爷，重要的，是观察，还有思考。”

“巧言令色。”爱德华冷冷一笑，然后，他拿起魔法棒，想要给面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一个教训。

可是，他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团烟雾。

毒？！

当爱德华再次醒来，雨幕如丝，下得大了。

他自己也穿上了一身蓑衣，身边是那个佝偻的年轻人，索尔斯克亚。

又一次？

又一次被无名小卒瞬间制服！

不，这甚至不是第二次，也不是第三次！

第一次，还是东北的那位“泥腿子伯爵”，他制服自己，用得是捕兽的陷阱，后来爱德华不服，要求换一种方式比试，那家伙，仅仅指挥着几个农民，就将爱德华，一个能瞬发部分魔法的，二阶天才魔法师，给弄得灰头土脸。

天才？呵呵，这就是天才么？

爱德华的神色，从自信，变成了自卑，看上去有点萎靡。

“狄鲁斯家族，最缺少的东西不是力量，不是财富，不是历史，也不是军队，而是一颗强者的心，少爷。”

雨幕中，宛若刺猬的佝偻青年，声音沙哑，再度开口。

“你倒是有一颗强者的心？”爱德华犹装着不服气的说。

“我听弗雷德说，”索尔斯克亚顿了顿，“您今天被一个相貌丑陋的少年，欺辱了？”

爱德华摇头道：“是我先欺辱他的。”

“您打算怎么做？杀了他？”

爱德华颓然点头。

索尔斯克亚道：“您是一位武者？”

摇头。

“您想要成为的，是强者？”

摇头，然后爱德华的语气忽然变得坚定：“我想，我想要振兴狄鲁斯家族，为了，为了对得起养育我、爱护我的父亲，和母亲。”

“那您是想做个伟大的统治者了。那么，您应该做的不是打败他，不是杀死他，只为了您今天的屈辱。他能制服您，一位二阶魔法师，说明他有力量，或至少是足够的心智；他作为平民，完全不惧怕您，一位贵族，说明他至少是勇敢的。”

“杀死他，打败他，您除了出一口恶气，什么都得不到。”

“要我说，不如征服他。”

“统治者不是靠自己力量横行世界的强者，统治者是靠别人的力量统治世界的——请允许我使用不敬的字眼——贼。”

雨幕中的索尔斯克亚，语气谦卑，身形佝偻，白色头发下，那张充满疤痕的、属于青年的脸，隐藏在黑暗里。

“少爷，您抬头看看，这里是哪里？”

“一片平原，两侧横着低矮的丘陵，这是……这是之前的，科布伦茨伯爵与布永伯爵交战的战场？”

白发青年，索尔斯克亚点头道：“没错。”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没错，是了，你之前提到过弗雷德，你问过他了？知道我白天和他讨论过这场战事？对，再加上你之前说的，统治者需要的是别人的力量……你把我带到这里，是让我观察地形，研究出合适的战略，告诉两位伯爵，提高他们的战术水平？未来，我们上洛林公爵领如果和临近的公爵领交战，他们就能成为足够我们驱用的力量。”

这回答，已经很接近事实了，索尔斯克亚也赞叹道：“您真是聪明，少爷，我嫉妒您，您学习一年掌握的，我需要日夜不休的三年才能掌握。您举一而知十，我只能做到举一反三。”

“我说对了？不要谦卑……我现在，已经认识到了您的智慧，索尔斯克亚先生……”

“知道得多，反应得敏捷，不如思考得深入，我们的区别只有这一点，少爷。

“很遗憾，您的猜测只能让我了解您的聪明，无法让我看到您的智慧，与思考。

“答案是并非如此，您猜错了，少爷。”

爱德华一改之前的态度，现在他极度渴望，将面前人的智慧，化作自己的：“请您指教。”

“我是您老师，不是您的部下。如果我是您的部下，我的义务就是帮助您，帮助您克服您面前的一切阻碍。但我是您的老师，我的任务是帮助您，学会自己掌握克服困难的方法，现在，我只能给您一个小小的提示，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我指的是，精神上的力量。”

“欲望！”爱德华脱口而出。

索尔斯克亚摇了摇头。

“仇恨。”

随后，索尔斯克亚离开了这里，脚步无声。

第二天早晨，爱德华双目通红。

索尔斯克亚再次来到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白天，爱德华能清晰看到索尔斯克亚那佝偻身形的方方面面，他还是觉得，索尔斯克亚像是藏在影子中，像是虚幻的存在。

“想到了吗？少爷。”

“想到了。”

爱德华疲惫的点头，但自信的神情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科布伦茨伯爵领和布永伯爵领的冲突升级了。

让两位伯爵互相仇恨吗？最开始，爱德华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他们会投入大量资源，也能让冲突升级，但这不符合索尔斯克亚那“得到他人力量”的暗示。

事情是从两个伯爵领的边界，两个相邻但各自属于两个伯爵领的村庄，两个相邻，但各自属于两个村庄的两户人家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