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无心看一个疯子跟一个女子缠绵悱恻,冷声道:“李将军,你已不是上清门下,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岩并不理会她,上前扶住已下得台阶来的师尊,他见平日里鹤发童颜的师父此刻身受重伤,体内全无半分真气,心里既懊悔,又愤恨,他握住玄元的手,至阳真气从手掌传入玄元四肢百骸。
姽婳见李岩未理会自己,便当李岩自命不凡,心底瞧不起自己这样的人,这样想着,眼底划过一丝寒意。
突然一声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原来在另一边,灵慧禅师躲过身后一个喇嘛的偷袭,使一招“般若禅掌”双掌拇指相交,画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圆平推出去,正中面前一个喇嘛胸口,那喇嘛顿时惨叫,面色灰败,倒了下去。
灵音禅师见状,趁着众喇嘛一错愕间,忙使出“无相劫指”,抓断念珠,十六粒念珠滴溜溜转着被老禅师依次用指力弹了出去,十六粒念珠击向十六名喇嘛,而众喇嘛武艺高低有别,有些喇嘛避了开去,有些喇嘛避之不及,只能用兵器硬解,而武艺再差一等的两名喇嘛,则被念珠打中,顿时气绝。
阎浮法阵最少以三十六人结成,此时折损了三人,已难以成阵,节节败退,三大禅师则依仗延绵不绝的深厚内力,愈战愈勇,以李岩和南玄的目力,已知三禅师挫败法阵,只是时间问题。
李岩见玄元脸色缓和了许多,这才收功撤手,张风怡,迟风楠在一旁照料,料想应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李岩正欲前去相助青灯寺三大禅师,突然看见在人群一角,四五名弟子神情凄惨,围在一起,地上横了一具尸体,正是康风瑾,李岩矍然一惊,三两步奔过去,手探康风瑾鼻息,已然是不成了,李岩望着地上躺着的许多具同门尸体,突然朗声长笑,眼中泪珠滚滚而下,
笑声未罢,李岩一面走,一面将背上长剑抽了出来,脚下越走越快,口中怒喝道:“你们这些奸贼,偷袭,下毒,无所不用其极,当真好不要脸,今天我就要你们知道,上清宫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个“走”字刚刚落下,两侧大旗手挥动旗杆,齐刷刷喊道:“围!”
义军顿时变阵,近千人左右飞奔,片刻后便呈一字长蛇阵将天极峰出口堵住,长矛手在前,强弩手在后,蓄势待发。
义军人数虽远远不如西域番僧和天玄门为众,但是战阵之间,不像寻常武林中人各逞绝技,以个人武艺论高低,个人武艺再高,终究难敌千军万马。
宝帐心里焦急不安,对李岩道:“李将军,你既已出离上清,便请退下山去,不要再蹚浑水。否则我禀告摄政王,就说大顺军铁了心要与大清为敌。”
李岩“嗤”一声笑,道:“建奴欺压我百姓,杀我同胞,你给我听着,大顺是汉人的大顺,闯王迟早会收复辽东!”
李岩一句话说完,右臂接连挥动,剑尖在地上挑起一柄又一柄长剑,片刻间便有十三柄长剑飞斩向宝帐,原来经过一番血战,地上散落了许多兵刃,恰好为李岩所用。
李岩见地上还有一柄巨锤,脚下发力,在锤上一踢,巨锤便呼啸着径往姽婳砸去。
宝帐见十六柄长剑来势惊人,虽然心底焦急,可终须全神贯注,否则定要被这些长剑钉成刺猬。
宝帐身子瘦高,却身法灵活,只见他左脚踢开一柄,右拳打掉一柄,左掌吞吐又击落一柄,只听“叮叮当当”十六柄长剑尽数落在地上。
姽婳想起前番令牌的窘境,心有余悸,不敢硬接,见巨锤砸来,忙闪身避开,拂尘在巨锤偏劲上一抽,便借势倒退了五丈余远。
群豪“嘘”声一片,都觉得一代宗师,为了躲开巨锤,怕成这样实在丢脸。
哪知姽婳后退下石级五丈之后,并不稍停,只见她兔起鹘落,纵身扑向玄元,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李岩万万没有料到姽婳会如此不惜丢掉名声,威望,丢掉门主的颜面去偷袭一个身受重伤的老人。
迟风楠和张风怡恨极,抓起佩剑前去阻拦,迟风楠与张风怡也是成名已久的当代大侠,武艺超群,李岩和群豪都松了口气。
怎知姽婳不退反进,迎着两柄长剑冲了过来,群豪大哗,继而大喜过望,心想这恶婆娘得了失心疯,竟然往剑刃上撞。
哪知就在两柄长剑堪堪斩到姽婳两臂,突听“铛”一声响,张风怡和迟风楠两剑相碰,都吃了一惊,只见姽婳身子蓦地后倾,仰面朝天从二人身下划了过去,二人只觉腿上一阵剧痛,“喀喇”一声,二人小腿胫骨同时折断,随即摔倒在地上。
二人顾不得疼痛,依旧奋力向后刺去,可姽婳何等人物,机谋权变,心细如发,早料到了二人会不顾一切的阻拦自己,因此甫一从直起身子,便跃起数丈,拂尘一挥,便向玄元当头抽去。
“不要”迟风楠悔恨交加,可已然无计可施,恰在此时,就见一个人影一闪,“扑通”一身撞在姽婳怀里,迟风楠认得,那是上清宫身法绝学“万古轻宵”,他曾有幸见师尊施展过。
普天之下,除了师尊还有谁会这轻身功夫?
姽婳与那人双双跌在地上,上清众弟子见状急忙抢上,护在玄元身旁,李岩也已赶了过来,一脸失魂落魄,见师尊没事,方松了一口气,此时宝帐自身后杀到,李岩忙挺剑与宝帐斗在一处。
群豪都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都往天玄门身上招呼,姽婳心下忐忑不安,不知是哪个高人撞了自己一下,忙起身一看,就见一个浑身脏兮兮,脸上全是泥垢的小子也正从地上爬起来。
双手合十向她拜了拜,口中连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过劲了,咦?之前一步没这么远呀?”
这小子动作迟缓笨拙,就像是不会武功一样,姽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周围谩骂浑不放在心上,她不敢想象,精心策划的偷袭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被这样一个小子给破坏了。
这小子站起来后,从身后过来一个女子,容颜殊丽,卓尔不群,看起来大这小子一些,竟然还给这小子拍拍身上,关切问道:“宁儿,没事吧?”说话声音机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只觉这个女子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周围一众上清弟子与武林群豪都直咧嘴,有的羡慕,有的叫好,有的暗道庆幸。
大家都记得,刚才就是这个“野人”跪在殿阶下面,后来看见一个美丽女子,就弃了掌教,跑了过去,实在是不成体统。
姽婳气极,真想上前一拂尘结果了他,可见他身法,武功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欲多树强敌,一个李岩已经够麻烦了。
杨宁笑着对绾绾道:“阿姊,我没事,不大痛。”
说着便上前想去看看姽婳有没有伤着,“姑姑你没伤着吧。”
姽婳差点背过气去,忍无可忍反手“啪”的一掌,正打在他脸上,杨宁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怎么会招致被打,右颊登时肿胀起来,疼的他差点流出泪来,苦不堪言,原本就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此时更加丑陋。天玄门弟子一阵嗤笑,绾绾见状,心疼不已,忙过来查看一番。
姽婳没想这一掌之下,竟然这么容易得手,她预留了许多后招也就用不上了,心想:“这臭要饭的纵是会武功,只怕也是泛泛之辈。”她放眼望去,见李岩一柄长剑在手,正和宝帐打得火热,此时武林群豪,上清众人,已无一人能与自己有一战之力,南华和迟风楠,张风怡均受重伤,林鹤,顾晟钧等辈内力尽失,她心想:“何不趁青灯寺三个老不死的破阵出来之前,将上清宫上下杀个干干净净。”心下这般想着,眼中已满是霜寒,布满杀气。
“哈哈哈哈”只见她放声大笑,声传群山,整座天极峰都充满了她的笑声,张风怡抱着断腿倒在地上,怒骂道:“老妖婆你笑什么?今天你势必难以活着走下上清宫!”
姽婳一掌疾吐,正中张风怡胸口,张风怡擦着地面倒退出去三四丈远,连吐三大口血,兀自抬起头来挑衅似地笑着,牙齿缝隙不断溢出鲜血,迟风楠嘶声叫道:“怡妹,你没事吧。”
杨宁心中第一次敬佩地看着这个当年的大师姐,心想:“风怡师姐或许也不是坏人,他虽将我逐出师门,也是我有错在先。”
姽婳在场中来回踱步,边走边道:“上清宫?上清宫算个屁!一帮酒囊饭袋而已,你们看。”说着手指张风怡,双眉倒竖,厉声道:“这就是上清弟子的下场。”
群豪寂寂无声,敢怒不敢言,上清弟子更是痛心疾首,只盼李岩快些解决了宝帐怙主,好来收拾了这个老妖魔。
天玄门弟子则是欢欣雷动,恰在此时,杨宁默然,想了很久,终于轻轻挣脱绾绾的手,挡在了张风怡身前,姽婳食指依旧没有放下,面色阴郁,喝道:“小杂碎给我滚开!”
杨宁没有答话,也没有走开。
玄元怕他有失,语带疲惫地说道:“过来孩子,这跟你没关系。”顾风遥紧咬双唇,一直紧盯着绾绾,脸上满是焦虑担忧之色,可始终没有前去阻拦,她心想:“她都没有去阻止,定然是了解他的。”于是也忍住没有开口。
张风怡见杨宁不肯退下,只怕要招惹杀身之祸,强忍痛苦,道:“风宁,此事与你无关,快走,快离开!”在她眼中,他虽顽劣,可几次救同门性命,刚才又救下师尊,实在于本门有恩无过。
杨宁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是摇了摇头。
姽婳眼中已布满杀机,她越是下定决心要杀死一人,声音越是平缓,只听她道:“小杂碎你既然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报上名来,师出何门何派?”
上清众人知道他刚刚死里逃生,都替他担心,纷纷出言规劝。
“小师弟你别逞强,快离开那。”“风宁过来!”玄徽受伤极重,面上毫无血色,被林可音抱在怀中,此刻见杨宁倔劲上来,谁的话也不听,竟拼全力出声道:“风宁你已被逐出山门,不再是我上清弟子,这里的事与你无关,快走吧,带着你阿姊下山去吧,愿有来生,你我还做师徒。”短短几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
杨宁泪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朝着玄徽方向跪了下去,一张又黑又肿的丑脸满是泪水。
人群中只有林鹤一人,瞧着杨宁若有所思。看看杨宁,又看看自己女儿,最后看到姽婳,想起她的一身武功,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驱逐出去。
姽婳见那小子对着玄徽跪下,以为他心怯了,想着既然他已被逐出上清,饶他一命也无不可,于是轻抚着拂尘,斜着眼瞧了他一眼,道:“想明白了吗?想明白就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上清宫鬼阳子真人座下无名之辈领教前辈高招。”杨宁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场中每一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