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吉尔说。
郝有茗懵了,扭头张望了一眼车外夜色黑漆漆的旷野,又扭回头来盯着吉尔。周岚岚和后座的绿狗也一齐抬头,眼巴巴瞪着吉尔。大半夜的突然下车干嘛?喂野狼还是挨冻?
可是吉尔没解释,自己解开安全带,推车门下车了,郝有茗明白必须得下车,于是把雕从自己腿上拿起来,也打开车门下去。
‘‘把雕拿下来吧,别留车座位上了。它快憋死了,让它透透气。’’吉尔补充。
郝有茗刚要把雕按老样子放在副驾驶座,闻言愣了愣,只好用手攥着雕的腿一直举着。雕也很老实,在寒风里抖了两下,就不动了。要不是它的头时不时歪一歪遥望四周,简直就像一个死的标本。吉尔正在开后备箱,把后备箱里一大包一大包的东西都拿下来。前面时以高的车上三个人也都下来了,正在从后备箱往下卸东西。
‘‘以后的晚上就得在野外露营了,这两天都是在有空调的车里,因此今天晚上先在外面睡一宿,适应适应环境。’’吉尔一脸疲惫地解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续开车让他的脸都有点瘦脱相了,‘‘我支帐篷,你们跟着学。早支好帐篷早睡觉。’’
支帐篷的地方在车旁边十米的一个空地上。先是用铲子把雪推开,然后在冻硬的地面上砸大号的钢钉,帐篷固定在钢钉上,夜里才不会被妖风吹翻。帐篷是一人一个的小帐篷,吉尔和周岚岚几分钟就把帐篷支好了,各自钻进自己的帐篷开始睡觉。
郝有茗生存技能和动手能力严重匮乏,笨手笨脚,花了二十分钟才把自己的小帐篷支好。夜里小风飕飕的吹,半个小时站在雪地里,他冻的直打哆嗦,鼻涕都出来了。绿狗则很不耐烦地跳来跳去,大骂郝有茗蠢货,因为它冻的鼻头疼。
刚把帐篷支完,佟娴竟然跑过来了,她走的很小心,像狐狸一样,步子大,但一点声音都没有。郝有茗抬头望望远处,时以高和向导已经钻进帐篷里睡了。佟娴的帐篷也早就立好了。显然佟娴是看其他人都进帐篷了,自己偷偷跑过来的。
‘‘进去进去。’’佟娴伸手拽着郝有茗的领子钻进帐篷,绿狗也想进来,但是佟娴一巴掌把它推出去了,‘‘好狗狗,在外面等一小会儿,我跟你主人说点事儿。’’
绿狗冷不丁被一巴掌推翻在雪地里,都懵了,打个滚爬起来,正好瞧见佟娴把帐篷的拉链拉上,脸色从难以置信转为勃然大怒,默默地愤然低声道:“甘霖娘。”
甘归甘骂归骂,它并没有嗷嗷叫或者撕开帐篷布硬闯。捏抓捏脚到帐篷旁边,支棱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
郝有茗有点心脏砰砰直跳,帐篷太小,两个大活人面对面坐着,近的都快亲上去了。能闻到佟娴身上的香水味,似乎是葡萄和红玫瑰味。
‘‘吉尔给你们说什么了吗?’’佟娴一脸严肃。
‘‘他给我们聊天聊了一路,但是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扯闲蛋而已。’’郝有茗老实回答。
‘‘那就好。’’佟娴点点头,‘‘把这个塞在你衣服里,别露出来,关键时刻再用。跟谁都别说,懂吗?’’
郝有茗在黑暗里接过佟娴递过来的东西,很沉的一个玩意儿,微微闪着黑光。他看不清是什么,只好用手摸了摸,这一摸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是一把手枪。
‘‘卧槽。’’他惊骇地爆粗口。他挺害怕枪支这种东西,毕竟是杀人的家伙。佟娴一个女人竟然给自己塞把枪,不知道是哪来的,但质感绝对是真货,这娘们儿真是不简单。小看她了。
‘‘还有这个,也藏好。通讯录里有我电话。这部手机被人改装过了,除了给我发短信,什么都干不了,打电话也打不出去。有什么消息,我们短信联络。’’佟娴继续说。
郝有茗把她递过来的东西在手里摸了摸,是块细细长长的东西,表面还有一层包装纸。
‘‘哦不好意思!拿错了,不小心把士力架给你了。这个才是。’’佟娴忽然又道,接着郝有茗就感觉一只手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走了,换成一个沉甸甸的方块。用手摸了摸,似乎是部很老式的按键诺基亚。可以称得上古董了。
‘‘没有充电器吗?’’郝有茗问。
‘‘电是满的。每天晚上睡前,开机看一眼有没有新消息,或者我们走散的时候,你就把手机打开。除此之外关机就行。’’佟娴说,‘‘这种老人机又不能玩,就是个高级点的bb机,你要充电器是打算熬夜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吗?网瘾这么大么?’’
郝有茗沉默了,其实他还真的想玩玩贪吃蛇来着,但是并不是什么网瘾,只是好久没玩了,加之他是个恋旧的人,想回味一下经典和逝去的童年……好吧其实就是有网瘾,睡前不打打游戏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自己需要去网戒中心接受一下电击疗法。
‘‘早睡吧,以后放机灵点,我回去了。’’佟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又捏捏他的腮帮子,‘‘夜里不许偷偷往我帐篷里钻哦!’’
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郝有茗一下子臊的脸通红,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果然夜场里待久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佟娴拉开拉链往外左右瞥了瞥,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她前脚刚走,绿狗后脚就跳进来了。
‘‘快点拉帐篷拉链。’’绿狗不满的嚷嚷,抖着身上的雪,‘‘你跟那死娘们你侬我侬,我在外面都快冻成狗了。’’
‘‘我没有跟她你侬我侬!’’郝有茗把拉链拉上,躺下开始睡觉。
坐了两天的长途车,他浑身的骨头都快颠散架了。每一块皮肉都酸得要命。躺下以后一闭眼就立刻睡着,呼噜声哼哼作响。绿狗本来躺在帐篷一角,但蜷缩片刻实在觉得冷,只好抖了抖身上的毛,钻进郝有茗的怀里,也闭上眼睛。
帐篷外呜呜的风声,寒冷从地面渗透上来。旷野中冰晶滋生。
恍惚间郝有茗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在一个偏远农村住的生活。烧劣质煤的炉子支在堂屋,离卧室很远。冬天时的晚上也是这样冷飕飕。床垫子是干稻草编的,有种很好闻的植物和泥土味。他盖着厚被子和爷爷或者奶奶睡在一起,尽量蜷缩地小小的,让温暖的被窝把自己包住。风从屋子上方浩浩荡荡的吹过,风声猎猎作响,如同寒冷的大潮哗啦啦流过原野,晶莹锋利如刀子的冰凌在外面生长。
不知睡了多久,郝有茗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拱自己。
‘‘郝有茗,醒醒!有危险!’’绿狗焦急的声音。将他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