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个割麦子,一个捆麦子,分工明确,倒也和谐。不知道是不是做的熟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伴儿了,陆铭感觉下午做的比上午快多了,割的也齐整多了。阿牛做完自家的,也过来帮忙,到了傍晚,已经全部割完捆好了。
石头村的人都姓石,据说是很久以前有兄弟三个人,为了躲避苛政,迁移此地定居的,都是同一个祖先,家家户户关系也算和谐,族长兼任村长。阿牛的爹叫石柱,是村里出了名的厚道人,有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家口大地也多,阿牛是最小的。阿牛6岁的时候掉河里,等发现捞上来的时候,快不行了,是聂大夫救活的,石柱非常感激聂大夫救命之恩,就把自家的一亩地当做报酬送给聂大夫。聂大夫开始不收,最后村长出面,做了见证:“这一亩地就只给聂大夫一人,等百年之后,这亩地再还给石柱家。”聂大夫这才答应,她不懂农事,地也不怎么打理。平时乡里乡亲的有个头疼脑热,就找聂大夫看,用鸡蛋米面的抵诊金,倒也够日常食用。慢慢的聂榛长大了,饭量也越来越大,靠“诊金”已经不够吃了,聂榛开始跟着聂大夫上山采药,学着晒药制药,然后到燕来镇卖给药房,顺便跟着聂大夫读书识字,再后来跟着石柱一家学做农活,还养了鸡。几年来石柱一家经常帮忙,村里的人也常常在农忙时帮忙。
忙了一天,陆铭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的把纱布拆开,轻轻地把脸上的汗渍污渍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纱布,把脸包的严严实实,才去吃饭。刚到门口,就听见聂榛在聂大夫面前夸陆铭,聂大夫应着,陆铭听的美滋滋的,推门进去。聂榛看陆铭来了,停下了话头,因为跟聂大夫聊天,脸上还挂着笑容,递了烧肉卷饼过来:“大侠喜欢吃肉。”聂大夫盛了一碗小米粥给陆铭,说:“今天辛苦了。”陆铭顿时感觉无比畅快,白天麦地里尴尬的事情,被太阳晒的快中暑的事情,通通忘到九霄云外了,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晚上躺在床上,陆铭只觉得小腿又疼又痒,掌灯一看,发现都是麦茬扎的小孔,密密麻麻的,还不能挠,越挠越痒,坐立不安,难受极了。
“大侠,睡了吗?”门外传来聂榛的声音。
“没呢。”陆铭把门打开,发现聂榛端着一个小盘子,上面摆着几个小瓷瓶。
“我师父说,看你这么在乎自己的脸,让我把这几瓶玉容粉给你,伤好得快不留疤。”
“多谢!”陆铭把托盘接过来,放在桌上,也不打开看看,就开始抖腿。
聂榛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不再打扰,正想离开,发现陆铭不止抖腿,手还握成拳头放在大腿边,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大侠不舒服吗?”
陆铭硬撑:“没什么,腿痒,不用担心,我忍得住,小事儿!”
聂榛听完说了句:“大侠等等”,跑去自己屋里拿了一个小白瓷罐来,打开还有淡淡的清香,“我第一次割麦子的时候,也不懂的保护自己,被麦茬划伤了,又疼又痒的,怕师父担心,就自己配了药,很管用,大侠试试?”
陆铭此时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接过来撩开裤腿,擓了一小块轻轻的涂开,凉凉的,又疼又痒的感觉消失了大半:“哎?真的管用呀。要说这疼啊,忍忍还好,痒是最难受了!”
聂榛深以为然:“能帮到大侠就好。”
陆铭涂着药:“小聂大夫,想不到你还是神医呀!”
聂榛道:“我只学了师父的皮毛。”
陆铭问:“聂大夫如此厉害,怎么在江湖上没听说过,你知道聂大夫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聂榛答:“不知道。我师父从不跟我讲她以前的事儿。”
陆铭不死心,继续问:“你跟着聂大夫这么多年,就没人来看她吗?”
聂榛思考了片刻,说:“没有,也许有,我平时还会去燕来镇卖药,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探望呢。”
陆铭:“那你跟着聂大夫学医,你父母不来看你吗?”
聂榛听到这话,眼神暗了一下,说:“我父母嫌我是个女孩,将我扔了,师父把我捡回来的。”陆铭无意撞破聂榛的隐私,不知道如何安慰,也不好继续打听下去,只能说声抱歉,止了话题。
聂大夫家的麦子永远都是最快打完晒完进粮仓的。忙了九天,农活终于做完了,陆铭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心里哼着小曲儿,终于解脱了!聂榛进了屋里:“大侠,早点休息呀,明天还得早起呢!”
“早起?农活不是做完了吗?”
“是我家的做完了,阿牛哥家还没有呢,他家帮我们运麦子犁地,我们也要投桃报李呀。”
“啊!”陆铭发出哀嚎,聂榛不理他。陆铭的伤已经好了,脸上的伤疤都掉了,只剩淡淡的粉色,这意味着陆铭马上就要走了。聂榛有些舍不得,但没有理由留他,只能就着农忙的借口,希望陆铭多待些日子。聂榛发现师父这几天也有些心神不宁,经常事情做到一半就发起呆来,问她也不说。
农忙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阿牛家终于也全都完成了。这天早晨,陆铭照着镜子端详自己,这儿瞅瞅那儿看看,生怕脸上留下一点点瑕疵,看了一炷香的工夫,终于确认恢复的非常完美!当然,要忽略农活时被晒成黑炭的脖子和手。
“大侠,吃饭啦!”聂榛在院子里喊。
“来了!”陆铭把拆掉的纱布往桌上一推,就出了房间。聂榛正从厨房里端出早餐,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相貌白净,鬓若刀裁,眉毛似刀,挂在一双明亮的眼睛上,正含笑盯着自己。聂榛心说:“怪不得大侠如此在意自己的相貌,我若是长成这样,肯定也天天照镜子吧。”被这样盯着,聂榛不由地觉得脸有点发烫。陆铭很满意聂榛看见自己的反应,不枉自己在镜子面前捯饬了快一个时辰,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既然伤已经好了,就尽快离开吧。”聂大夫出声,打断了一对年轻人的“注目礼”。
轻松愉快的气氛骤然消失,早餐充满了离别的愁绪。“聂大夫,我和阿牛兄弟说好了,要拜把子,等我俩拜完把子我就走。”陆铭说。
“榛儿做桌好菜,摆个酒席,今晚拜了,明天就走吧。”聂大夫毫不客气。
“我跟阿牛兄弟要去燕来镇的关帝庙拜。”不等聂榛回答,陆铭赶紧插嘴。
聂大夫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陆铭偷偷地咽了下口水:“明天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