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狂风大做，仿佛山雨欲来。

“沐清，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回家。”

“回家，不要，我没有家，我没有家。”

小小的新神说着，在沐清的怀里簌簌的掉着眼泪。刚刚恢复的眼睛红红的，眼泪像不要钱的一般一直掉。一边哭一边说：“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我的家被人毁了。沐清，我没有家。”

“你有的，你有家的，你是有家的。”沐清连忙安慰着说，把新神抱的更紧了，“没人毁你的家，我给你再盖一个家。”

“好。”

沐清神府，大门紧闭。

新神毫无征兆的睁开眼，先是模模糊糊的，而后慢慢清晰，在然后就连床帏上的一个小小的线结都十分清楚。

新神的视觉恢复了。

与之同时恢复的，是她可以自由地使用一部分灵力。

她试着用自己的灵力，与这房间里的一盆多肉连接，好打开自己的听觉。

入耳，是炸了的吵闹声。

“沐清，你要给一个解释啊！”

“随随便便就许了人家小姑娘的姻缘，这让我怎么办。”

“还许了平步青云，一个毛头小子想要平步青云，你这让我很难办啊。”

“风调雨顺，这个好办，沐清，你给我介绍几个姑娘，我就帮你这个忙，哈哈。”

新神还不怎么认识其他人，但是水神寒涵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沐清显然没有告诉大家实情，这个局面，他也不会说什么谎话，大概是选择了闭口不言吧。”新神想。

新神暗自叹了口气，催动灵力，利用那盆多肉说：“诸位，我是新神，昨夜的事，乃是我一人所为。”新神也是第一次尝试说话，利用多肉说出来的话不熟悉又很低哑，听起来多少有些刻薄的意味。

“与……”

床帏掀起，新神的眼里映出沐清。

“别说话。”沐清说，抬手就要封了她的灵力。

“诸神在此，风神，你怎敢放肆！”还是新神刻薄的声音，若是仔细听，比之前的声音还带着点恳求的意味，“昨夜之事，乃我一人所为，与风神无关。扰了凡人的气运是我的错，诸位可将我即可送到通天塔，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

新神看着沐清，在他的眼睛里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脸，那张脸称不美艳，放眼神界比她好看的不知道有多少。

新神十分平淡地说：“一切后果与风神无关。”

刚才还在喧嚣的诸神忽然安静下来，新神的世界里又没有了声音。

新神看见沐清的手抬着，顺着他手臂的方向，是一盆炸裂的花盆，泥土飞溅，多肉惨兮兮的掉到了地上。

新神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灵力与沐清的灵力交织，对他说：“为什么要瞒着啊？对你不好。”她的手忽然僵硬的抬起，摸了摸沐清的脸，“若是我进了通天塔，你进来看看我好不好？”

随后，新神一把推开了沐清，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

那个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味觉，没有嗅觉，没有触觉的新神，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说了话，还睁开了眼，更站了起来。

新神的眼并没有去看任何一位神，而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脚，好像要用目光来指导自己向前走一样。

她僵硬地向前挪了一步，然后就不再动了，抬起眼，看着诸神。

分明只要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抓住她，分明只要上前一步就能抓住她。

可是没有神敢动，所有在场的神都看见了她的眼睛，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世间万物。

世间万物，息息相关，她的眼睛里有世间万物，也就是说，新神与诸神或多或少的都有关系，至于这个多少就不是光看眼睛可以看得出来的了。

如此一来，诸神好像有些明白沐清为何要护着新神了。

这尊神要是进了通天塔，那牵扯的可不是一位神、两位神的事了。或许每一位神都脱不了干系。

事情发展到这里，诸神也就不必自找没趣了。既然在耗下去没有结果，不如尽早去查清楚自己和这位新神到底有什么关系。如若某天通天塔真的宣判了，自己也可以有一份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诸神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事是真正重要的。

假如，新神在祈福大会上没有承诺那么多的承诺，那今天诸神只会当民间的祈福大会发生了一些小意外而已。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神明们，一向精于此道。

诸神散去，沐清扶着新神又坐回床上。

四目相对，两厢无言。

“沐清，别在替我隐瞒了，这对你没好处。”新神平静地说。

“我……”沐清说不出什么来，替她瞒的确对自己没有好处。他本是神，神是没有感情的。怎么偏偏遇见她就出了意外呢？

“我们去通天塔吧，趁着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若是我恢复了，你们就无法把我带到通天塔里了，你清楚的。”

“他清楚什么？”折扇一合，啪的扣在手里，是土神培文。

培文看着新神说：“他清楚什么，清楚你为何已经为神十六载，清楚你为何会忽然失去五感，清楚你为何会感知多种灵力，清楚你眼里会有世间万物？新神，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这刚刚为神十八载的风神了吧。”

“培文，你……”沐清站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如何，我为何知道？”培文打开折扇，走到沐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在北冥大荒，你形成龙卷时，是谁救你，你说我为何知道。”

沐清忽然想起，在北冥大荒时他仓促形成龙卷，飓风带起的尘土在他周围飞转，有人出手助他稳定龙卷。一直他都没有多想这件事，现在看来，当时出手的就是土神培文没差了。

“这件事，新神知道吧。”培文说。

“知道又如何，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土神大人还能详述原因不成。”新神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盯着培文说。

培文轻笑了一声，手里的折扇象征性的摇了摇，避开新神的眼睛，走到被沐清打坏的花盆旁。一边施法把泥土重聚，一边说：“我自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不想你去通天塔。”

“原因。”

“没有原因，单纯的不想。”培文把泥土重聚，把花盆复原，把多肉重新塞回土里。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培文自己喃喃的说，然后转身离开。

似乎他只是来宣布他知道一直存在在新神和风神之间的秘密一样，他不加评判，不左右选择，表达完自己的想法然后就离去。

培文的身影到了门口，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收起折扇，转身换上笑容对沐清说：“沐清，我好歹算客人，你送我出去吧。”

沐清看了一眼新神，看新神的眼里没有阻拦的意思，便走至培文身侧说：“土神，我来送你。”

培文笑笑，打开折扇摇了摇，抬脚向外走。

沐清神府大门外。

沐清黑着一张脸，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对培文也是满脸的戒备。培文伸出来想要揽他肩膀的手几次都落了空。

最后无奈，培文甩甩手说：“听说，北部族落的祭天大典该开始了，你可以带她去看一看，你应该也不想她在进通天塔之前，都没仔细看过这世间的美好吧。”

“她眼里自有万物，无需我带她看。”

“你觉得她自己看，和和你一起看一样吗？哎，不开窍！走了！”土神说走就走。

只剩沐清自己黑着一张脸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