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乐晗边问着,和沐清一路奔至祠堂门口。
齐九听见响动,稍稍推开了祠堂的门,被沐清一把推了回去。
结界已破,修补无异,还不如守在祠堂门口,直接挡着来者就好。
大年初六夜,京城赵府大门时隔多日,再次被打开,恍惚间走进去了两个人影。
楚歌跟在神秘人的后面,一言不发的走着。他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身一人来了赵府能够全身而退吗?他不清楚。
但神秘人和他说,他必须来做个了断。
楚歌想自己还是信任神秘人的吧,毕竟当年他替自己铲除了大部分异己,还修建了石室隐藏他自己的秘密。
神秘人立场不定,但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一件事是伤害到楚歌利益的。
赵今安……赵今安算个意外。
楚歌跟着神秘人,绕过偌大的赵府,走到赵家祠堂前,看见了守在祠堂外的那两位神。
“问,风神大人,新神大人,安。”神经病朝着乐晗和沐清拜了拜,看上去像是来拜年讨红包的朋友。
“你来干什么?”乐晗问。
“我来收回我的东西,至于其他的,我不管,也不插手。”神经病说。
楚歌闻之色变。他下意识的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被生生钉在了地面之上,无法动弹。
神经病随即抬手化出黑雾,黑雾速度极快,一个呼吸间就已经钻到了沐清身上。
沐清连忙起风吹雾。
黑雾没干什么,就是从沐清身上速度极快的转了一圈,沐清的风刚碰到它时,它就已经卷了东西又回到了神经病的身边。
那速度,出神入化。
神经病拿了东西,仔细的抚摸了一番,而后打开他,自顾自的扇了扇风。他拿的就是赵弘武身上那单书一个“武”字的折扇。
他开了折扇仔仔细细的看着,似乎确定了他完美无瑕之后,稍稍行了个礼说,“多谢风神大人细心保管,还劳请让我见一见弘文,我还有一柄在他手里。”
神经病说的,是赵弘文手里那把单书“文”字的折扇。
“你想干什么?”乐晗问。
“我不干什么,物归原主罢了。”神经病一脸无奈的说,他真的不打算干什么的,他说,“你看我多有诚意,皇帝大仇人都给你们带过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啊。”
楚歌霎时间汗毛直立,他忽然觉得信任是件很愚蠢的事,因为信任,他要搭上自己一条命,这好不值。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赵今安。
他想,当年堕掉他们的孩子的时候,赵今安应该是信任他的。那当她发现,凶手原来是自己的时候,她会有多绝望。
楚歌忽然间心脏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那种失望,他好像在今天这个日子里稍稍体会到了一星半点。
可一星半点,就是这样的疼。
祠堂的门轰然打开,赵弘文冲了出来。
齐九拦不住他。
沐清眼疾手快的下了结界,把赵弘文护在结界里。
“哟,赵大公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神经病说。
乐晗现在怀疑,神经病是因为不会说话,而疯了的。
“去你娘的许久不见,滚!”赵弘文冲着神经病喊了一句。
神经病也不恼,静静的笑着看着赵弘文。
赵弘文不理他,从身上拿了折扇随意的丢到了神经病脚下说:“你的东西还给你,我不稀罕。”
神经病没说话,弯腰捡起了折扇,拍掉上面的土之后和之前一样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我稀罕。”
要不是乐晗耳力惊人,那一句听起来十分落寞的“我稀罕”大抵世上就不会有谁知道了。
神经病拿了两柄折扇,也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黑雾在他身边环绕,他还是很讨厌黑雾的样子,时不时就要偏偏头躲躲。他一步一个脚印,从坚实的地面上踏过,离众人越来越远。
乐晗瞧着神经病的背影,忽然有一股道不明的情绪涌出来。许是她天生对情感比较敏感,她忽然觉得神经病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你看他,干什么事都是一个人,他身边谁也没有。
神经病会不会也在某夜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情况下,有那么一种想哭的冲动。
孤独,是每一个神的必经之路。
乐晗被自己的思绪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呢?神经病一看就是魔啊,怎么可能是神呢?乐晗真的是想多了,想多了。
乐晗回过神,看着被钉在地上的楚歌。
皇帝就是皇帝,明明心里怕的要命,脸上还是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怎么,还想被夸一句大义凛然吗?
关于楚歌,乐晗和沐清都不会出手,他们只能是旁观者。所以沐清撤了结界,拉着乐晗站到了一旁。
结界没了,赵弘文却不冲出去了。
夜晚幽暗的灯光之下,所有人都看不清赵弘文脸上的神情。
是悲伤?还是愤怒?
赵弘文站在祠堂洞开的门口,齐九站在他身后,在往后是三个牌位,往上,是赵今安。
大年初六,是赵今安的头七。
“皇帝,”赵弘文说,他好像顿了许久,才说出下一句话来,“你爱过我姐姐吗?后悔过你做的一切吗?”
楚歌震惊。他以为赵弘文会骂他,会指责他,会打他,甚至会杀了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弘文就是简简单单的问了他两个问题。
答案很简单,爱,或不爱,后悔,或不后悔。
回答也很简单,他撒谎成性,隐瞒上瘾,说两句假话对他来说一点也不会受到良心上的谴责。他现在完全可以说出那个赵弘文希望的答案。
他爱过,他后悔。
可他说不出。
简简单单六个字,他却难以启齿。
因为实际是,他爱过,也伤过,他伤心过,却不后悔。
所以最后,楚歌选择了沉默。
“呵。”赵弘文轻笑,“你要真说出你爱过这样的胡话来,我今天一定杀了你。”
他猛然冲到楚歌面前薅住他的领子,双目血红瞪着楚歌说,“我不杀你,因为国家不能乱。但我要求一条生路,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你不麻木,知悲喜,但你一辈子都会活在那边做过的每一件错事的阴影里,你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快乐,再不会有人爱你。”
“我和你不一样,因为我有人爱,有人疼,我也会好好活着,代替我死去的家人,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