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因为背着光，所以她看不清朱猛的脸色，但对方的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冷意，冻得沈云清都紧张起来。

沈云清心道不好，估计是被他识破了，但还是强装镇定，脸色丝毫不变道：“二当家的，我看着这边有亮光，所以寻过来的。”

“哦？那你发现了什么没有？”朱猛的声音很低很沉，让人听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鼠！我看到成群结队的老鼠从这边跑过去。”沈云清谎话张口就来。

朱猛显然不相信她的胡言乱语，眼睛紧紧地盯着她道：“沈云，我们山寨待你不薄，你也算救过我朱猛的命，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们商量，犯不着偷钱财，这次我就当没看到，你好自为之吧。”

完他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没有深究沈云清到底为何出深更半夜现在这里。

沈云清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朱猛当她是有什么难处急需钱财，但最终没有深究她，给她留住了所有的脸面。

她知道，若是朱猛宣扬出去，那么她在这里便会受到成百上千饶讨伐，但他没有这么做，这个粗犷的山匪，原来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沈云清心虚，因为她确实偷拿了某一样东西，但这样东西可不是钱物这么简单，这关系到整个山寨的生死。

而朱猛由于对沈云清盲目的宽容，一念之差，将整个山寨都搭了进去。

沈云清有些为难，这私盐一案是必须要结的，这山寨的人也经常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坏事，但经过这件事，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群人被杀头，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她低声一笑。

也或许是朱猛的这一念之差，反而挽救了整个山寨，这谁也不准呢。

沈云清满怀心事地将账本交给墨辰渊。他们连夜将账本看了一遍，里面不但有他们与沧澜国往来的各种记录，还有拢南官员对私盐的包庇等种种罪行都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了。

不但如此，甚至还牵扯到朝廷命官的逃税等，甚至还有开通墨国与沧澜等的描述，虽然记录的人可能不知道这些事的严重性，但他们两人一看便知。

沈云清动了动唇，似乎有话想。墨辰渊看出她面有难色，问道：“证据已经到手了，我见你犹犹豫豫，可是有什么话想。”

她道：“如果案子了结了，可否饶他们一命。”

墨辰渊摇了摇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种种罪名加起来，怕是活的过初一也活不过十五。”

沈云清顿时唏嘘不已，她其实这么长时间呆在寨子里，不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也和他们混了个眼熟，现在让她眼睁睁看他们送死，实在于心不忍。

“你若真的不想让他们死，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将这本账本换还去或者烧了，就当没有存在过。”

“如果这样，那岂不是功亏一篑？”沈云清没想到他会这个，顿时愕住。

墨辰渊笑道：“是呀，所以看你怎么想了。”

怎么想的，沈云清也不知道，据她所了解的，想要扳倒刘绍和殷南王，不是她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吗？

而现在正是个好机会，如果这个账本就是很好的证据。就算动不了他们的根基，也足以让他们烦恼一阵子了。

可是这个账本也意味着黑山寨整个寨子都将面临死亡的威胁。凭心而论，这里的山匪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她们来确实都是些情深义重的人。

还回去是不可能了，沈云清目光一凌道：“烧！”

“好！”墨辰渊大笑，既然她要疯，他便陪她疯到底。

看着这账本灼烧殆尽，最后一丝灰烬随风散去，沈云清有些落寞地坐到地上。最初的最初，她确实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但是……

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又犹豫了。

沈云清终是那个没有出息的沈云清，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她的眼前有些恍惚，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仅仅是因为她的一点不忍心。在绝好的正当防卫的机会来临时没有杀死那个将自己当作人质的绑匪，所以被反杀而来到了这里。

仅仅是一点犹豫，一点心软，葬送了她的命。

那么她这一点不忍心，会不会最终又害了自己呢，或者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自己身边的人。

沈云清看向墨辰渊，她不想连累这个男人，也不想重蹈覆辙，她来到这里就是想重活一世，活的更漂亮更随性些。

墨辰渊似乎察觉到她陷入了心魔之中，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放心，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

“嗯。”沈云清抿唇看着他，最终郑重地点头，然后回握过去，目光坚定。

账本已经被烧成灰烬，但上面的内容被这两个记忆力超群的牢牢记在了心里。

虽然账本被烧了，但是造盐害人这件事是如论如何也要杜绝的，她从灰烬中抬眼望向墨辰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给他添了麻烦。

“其他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宫里大概也知道我们被劫走的消息了，恐怕我们要早点回去了，等皇兄派兵来铲平这里，就难以收场了。”

“嗯，但是……”

“放心吧，我会赶在他们之前来解决所有事情的，不会让他们丢了性命。”墨辰渊很明白她的心思。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皇上派的兵已经要到了。

事已至此，他们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若是再不走，恐怕迟早会露馅。

所以等黑山寨的人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抵达京城后，沈云清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久没回去任职了，要知道旷工一要罚一旬的俸禄。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她也不慌了。

不过还是要装作惶恐的样子回去请罪，起码有个反思的态度。

皇上静立在御书房窗边，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他今日听闻四皇弟与沈云清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也不知她何时来给他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