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治每天都是未时中到师傅陈鳌那里练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雪还是过年过节,基本是雷打不动。
正月里都是年,今天是正月十八,虽然过了元宵,好歹也还是过年,所以叶治打算练了武后请大伙儿去搓一顿。
今日叶治稍稍有些早,跨进院门,却见师傅和师叔陈鹗以及一班子师兄弟都在,叶治纳闷,刚想发问,陈鳌就开口了。
“阿治,今日不练功了。”
“怎么啦,师傅,今日有何要紧事,怎么人这么齐。”
“今天歇一日,你们随我去码头看热闹去。”
“看热闹?”
叶治有些不解,平时陈鳌不是爱凑热闹的人,遂问道:“码头什么热闹好看的,花灯?元宵节不是过了吗。”
“呵呵,不是看花灯。”陈鳌解释道:“我们是去看个人。”陈鳌还故弄玄虚,故作神秘。
“什么人能让师傅您亲自去看啊。”
“哈哈,阿治还不知道吧。”陈鹗笑道:“听说韩大将军平定建州盗贼后旋师永嘉,今日要从北门入城,我们去看看韩太尉真容和神武军的风采,韩太尉,你可知道是何人吗?”
“知道,就是韩世忠。”
叶治早在上辈子就知道有韩世忠这么一号人了,黄天荡的故事还是记得蛮清楚的。
“嗯,韩太尉可是当世英雄,我素来仰慕,今日就要一睹太尉虎威。”
看来韩世忠比动物园里的大老虎还遭人稀罕。
“那好啊,师傅,今日看过韩太尉,晚上我请师傅和众师兄弟一起去五味和聚聚如何?给师傅和师兄弟们贺新年。”
“好啊,好啊,治哥儿这小财主要请客啦,晚上要放开肚皮吃。”
“对对,晚上好好宰他一顿。”一听到叶治也请客,师兄弟们纷纷欢呼起来。
“行吧,”陈鳌点了点头,“那晚上大家都聚一聚,不过我可把话说前头,吃酒归吃酒,可不许给我犯浑,别到时候几角酒下肚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放心吧,师傅,我们都晓得。”
“是啊,师傅,您就放心吧。”
众人纷纷表态,确实这些青皮自从投在陈鳌门下习武,各个都老实了很多,身上的痞气收敛了,偶尔还能干出扶危济困、送迷路小朋友回家的好事来。
一帮子人嘻嘻笑笑到了北门外,发现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大家都在翘首盼着看热闹。
衙役早就在北门外搭了棚子,据说知州卢知原要亲自前来迎接韩世忠。
到了申时,只听得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天锣鼓声,“来啦、来啦!”拥挤的人群中爆发出兴奋的喊叫声。
不大一会儿工夫,就看见打西边来了一大队人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猩红大旗,旗上绣着一个硕大的“韩”字,迎风猎猎飘扬。
大旗下面一个身形壮硕的大将,身穿银青锁子甲,身披黑色大披风,跨着一匹神骏无匹的黑色大马。
韩世忠国字脸,脸色黝黑,留着半短胡须,坚毅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和肃杀。
“快看那,韩太尉!”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威风凛凛、神采飞扬的韩世忠,看得陈鳌等人热血沸腾、目醉神迷,陈鳌由衷地感叹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叶治仔细看了几眼,原来韩世忠是这个模样,比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也帅不了多少嘛。
……
看完韩世忠,差不多也到了饭点,一帮子人有说有笑地朝五味和而去。
五味和位于五马坊街口,是温州城内最有名的酒楼,有道菜叫“鱼羊鲜”,是用捕自东海的大黄鱼和上好的胡羊肉烹制而成,味道之鲜美,可称极品。就连叶治这个嘴巴叼的不行的人,也对这道菜赞不绝口。
不过这里的酒水很寡淡,不单单是这里,估计大宋朝的美酒都差不多,对于后世来的叶治而言,丝毫没有吸引力。
“啊,治哥儿来啦!”人还没进五味和的大门,五味和的朱掌柜就迎了上来。
“哟,朱掌柜,”叶治打了声招呼,打趣问道:“今日朱掌柜怎么亲自在门口迎客啊,不是专程来迎接我们的吧。”
“治哥儿,”朱掌柜略带歉意地说道:“治哥儿这样的贵客,小店盼都盼不来呢,您能赏光是小店的荣幸。不过今日要请治哥儿原谅则个。”
“怎么?今日贵店不待客?”叶治好奇地问道。
听到叶治的问话,身后一班子青皮齐刷刷地盯着朱掌柜,这寒冬数九的,朱掌柜额头上居然出汗了,连忙赔笑道:“哪里哪里,治哥儿言重了,不是朱某不待客,只是小店今日一早就被知州卢大人给包了,说是今晚要设宴款待韩太尉一行,朱某也是没法子,请治哥儿原谅则个。”
“噢,原来如此。”叶治一听,表示理解:“那我们就不叨扰了,换个地方。”
“多谢治哥儿体谅,多谢多谢!”见叶治这么好相与,朱掌柜连忙致谢道:“改日朱某人做东,请治哥儿和诸位赏脸,朱某当面赔罪,当面赔罪。”
“行啦,朱掌柜,我们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
“前面什么人,快快闪开!”叶治话音还未落,身后就传来一阵呵斥声。
哟呵,温州这地界,还没有人敢跟咱们这么说话呢。
众人撸着袖子愤愤转身,一看,我去,原来是正主到了。
只见卢知原陪着韩世忠一干人等,在亲兵和衙役的簇拥下到了门口。
这帮子刚要发作的青皮连忙闪到了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小治,你怎么在这。”
呀哈,巧了,叶治的老师薛弼居然也在。
“先生。”叶治连忙上前行了一礼,问候道:“韩大将军、卢大人,学生有礼了。”
“哦,是小治啊,这么巧。”卢知原看见叶治,也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是。学生今日本想请师傅和师兄弟一起聚聚,过个年,没想到这么巧,冲撞了卢大人和韩大将军,请恕罪。”
叶治从容地解释着,言语间还带着一股云淡风轻的味道来。
卢知原旁边的韩世忠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居然如此镇定从容,不禁大奇,问道“卢大人,这位小兄弟是?”
“哦,韩将军,这小子叫叶治,是薛先生的得意门生。”卢知原笑着介绍道。
“叶治?你就是叶治!”韩世忠眼前一亮。
“正是学生,今日得见韩大将军,学生三生有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给韩世忠戴上顶高帽再说吧。
不过叶治心中纳闷,我又不是后世的小鲜肉,国民女婿之类的,你韩世忠怎么搞得像认识我一样,于是不解地问道:“学生未曾与大将军谋面,大将军知道学生?”
“哈哈哈哈……,”韩世忠大笑道:“我们是没有见过,不过我可知道你的大名啊。”
“噢?韩将军是怎么知道这小子的?”卢知原也感到很奇怪。
“卢大人有所不知啊,前年陛下驻跸温州返回行在后,对温州人杰地灵赞赏有加,就曾向众人提到过温州还出了个少年才俊叫叶治,小小年纪,不仅替官府解决了流民问题,而且还捣鼓出了香皂这稀罕玩意儿。想必陛下所说的叶治就是你吧。”
“呵呵,正式区区在下。”叶治谦逊地回答道。
“叶治,你这个香皂可是个稀罕物啊,内府赏赐给王公贵妇的东西里头,就这东西最遭人稀罕。不瞒你说,我家夫人此行前还特意叮嘱,我要是路过温州务必要给她多带些香皂回去呢。”说完韩世忠笑眯眯地看着叶治。
我擦,今天就不该出来,饭没吃到,还被韩世忠这个丘八敲竹杠,破财啊。
叶治心里哀叹,表面上却强作欢颜道:“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足挂齿,明日我让人准备些给大将军送去,还请大将军不要嫌礼薄。”
“哈哈哈哈……”韩世忠见叶治如此上路,心情大畅,大笑道:“那韩某就受之有愧了,多谢叶小兄弟了,说真的,要是我空手回去,家里那位就不让我进门了,哈哈哈。”
我靠,什么人嘛,有东西白拿就称兄道弟。
“唉,不值几个钱的小玩意,何足挂齿,韩将军能笑纳就是学生的荣幸。”
叶治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心中暗暗发誓,他奶奶个熊,既然香皂这么稀罕,今年说什么也要将花圃扩大十倍,格老子滴,不把你们白拿的连本带利赚回来,我就不姓叶!
“哈哈哈哈……,没想到韩将军也是(惧内)…哈哈……。”
卢知原没有把这两字说出来,他和韩世忠意味深长的相视大笑起来,一时间宾主之间气氛融洽至极。
“相逢即是缘,难得我和叶小兄弟这么投契,不如一起吃几杯酒如何?”
韩世忠也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敲了小狐狸的竹杠,现在又反客为主。
也是,反正不用自己掏腰包,这种借花献佛的事情谁不会干。
“这……”
叶治有些迟疑为难,主人家没发话,自己可不好乱了规矩,于是看了看卢知原,又侧身看了看身后的师傅和师兄弟。
卢知原一听,笑道:“哈哈……,难得韩将军如此看重,是这小子的福分,小治啊,你和你师傅师兄弟就一起陪韩将军多吃些水酒吧。”
卢知原也是鬼精,哪有不知道叶治的小九九。反正公款招待,人多也不心疼,管他嘞,主宾开心就好。
“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治朝韩世忠和卢知原行了一礼,心中暗道,他奶奶个熊,晚上不扶着墙出来我不姓叶!
……
“官家,大捷!大捷!”
现在赵构听到邝珣略显尖细的兴奋呼喊,就感觉像天籁之音一样美妙。
“哪里的捷报?快给朕看看。”赵构欣喜地催促道。
邝珣激动的喊道“是建州,官家,是建州!”
“啊,建州!”
赵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掰着手指算,韩世忠从镇江府发兵到今日,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现在居然说范汝为被扫平了?!
这是神马情况,也忒快了吧。
“快!快呈上来!”
赵构接过捷报细细地读了起来,有些地方重复看了好几遍,生怕漏了一个字。
许久,激动的赵构才把捷报从头到尾看完了,对着邝珣叹道:“韩世忠啊韩世忠,果然是了得啊,就算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朕没有看错人。”
“大伴,现在道州可有什么消息?”
范汝为覆灭,福建路总算安宁了,先前张俊和岳飞也基本搞定了江南西路,所以赵构现在最担心的是荆湖南路。
最近曹成在那里闹的很凶,占了道州之后又攻打郴州,据说有部众十余万。
“官家,曹成那边倒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邝珣也知道赵构的心病,“不过听政事堂的相公们说,曹成势大,荆湖一带还比较危急。”
“唉,要是朕身边能多几个像韩世忠这样的人就好了。”赵构叹了一口气,一个好汉三个帮,他手里关键时候能顶得上去的靠谱男青年真不多,哪怕是中老年也行啊。
“官家,这个岳飞也不错啊。”邝珣提醒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赵构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岳飞给忘了,论起打仗功夫和主观能动性,岳飞可丝毫不比韩世忠差。
岳飞平了李成、降了张用,江南西路的形势基本稳定了,现在岳飞驻守洪州,离荆湖道州也不算太远,何不派岳飞去对付曹成呢,岳飞出马一个顶俩,一定能把曹成摆平的。
没想到赵构和岳飞还真是心有灵犀。
岳飞现在在洪州基本没什么事,岳爷爷又是劳模,闲不下来,特别是赵构对他如此栽培,那更要加倍努力,报答组织的信任和培养。
所以当岳飞听到曹成在道州兴风作浪,就心急如焚,想着主动请缨去平曹成。
现在好了,年也过了,范汝为也了账了,自己的人马也壮了,是时候主动为朝廷分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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