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不愧是曾经的主战派一哥,虎老雄风在。
一到潭州,境内的盗贼平的平、降的降、散的散,步谅、王进、王浚等老大难问题都很容易地搞定了。
不过李纲的报捷文书刚到赵构的案头,言官的弹劾也准时地到了。
李纲这样的忠直之臣还有什么好弹劾的?
言官可不管这些,反正老子干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捕风捉影的事,即使冤枉好人也挨不了板子。
而且朝廷都搞摊派下任务呢,每个月不搞个一两件事情就是尸位素餐,反而是失职。
弹劾李纲的罪状都是些捕风捉影危言耸听的事情。
说什么李纲的群众基础很好,在老百姓当中的威望很高,“军民独知有纲,不知有陛下,知有宣抚司,不知有朝廷”,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了呢,李纲是要拥兵自重,陛下可要注点意啊。
赵构打心里也不喜李纲,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一家老小都贬到海南岛去。
现在既然有言官弹劾,那不管是不是确有其事,先打几板子再说。所以赵构就顺水推舟,罢免了李纲,离命李纲讨杨太仅仅过了二十天。
在李纲罢职后的第十天,赵构也最终下决心罢免张浚,而以知夔州卢法原卢知原的弟弟为川陕宣抚处置副使,与王似同治司事。
张浚接到了朝廷对王似的任命时,心中虽然不安,不过他并不确定赵构是否真有罢免自己打算,所以他给赵构上了一道奏疏,请求赵构解除自己的兵权,并反对王似为川陕宣抚副使。
结果张浚的上疏引起了吕颐浩的不快,你张浚在关陕三年,连个屁名堂都没有搞出来,反而把大半家当都给败了,现在还好意思对别人说三道四?
别人不能任,就只能让你继续占着茅坑不拉屎?更何况王似是老子推荐的人选,你说他不行,就等于说我不行。
赵构本来有些犹豫,结果吕颐浩找了个机会又给张浚穿了一次小鞋。而朱胜非也三天两头在赵构面前说他的不是,一来二去,赵构最终还是决定罢免张浚。
不过赵构也没有卸磨杀驴,一般人要是罢职丢官,基本就是奉祠或者回家种地,运气不好的就贬到天涯海角看星星。
张浚毕竟在关陕经略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所以赵构只是收回了张浚的兵权,为了补偿他,转任他为知枢密院事,也算是有点良心。
结果赵构刚下旨意,关陕又大战再起。
事情还要从粘没喝放王伦回国说起。
当时金国内部出现了与宋和议的声音,这对于金兀术、斡本、讹里朵、撒离喝等好战派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好战派的命运和希望都在战争上,战争的规模越大,他们手里的权力就越大;战争获得的胜利越多,他们的权力就越稳固。
而且金兀术等人可不是单纯的好战派,他们更是野心家。
作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子,他们并不甘心屈居人下,他们早就对女真兄终弟及的落后习俗嗤之以鼻。
既然女真要建国开基,就要像汉人一样父继子承。可阿骨打虽然是盖世豪雄,却还是没有勇气打破部落的继承传统,最终把位置留在了自己的弟弟吴乞买。
金兀术等人是何等的不甘心,那个位置本来是要属于自己的。现在不仅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王座,更不能容忍的是阿骨打的子孙正慢慢地被边缘化。
不行,绝对不行!
父亲没有给我们的东西,我们自己一定要夺回来!
所以当金兀术等人得知粘没喝要和赵构议和时,心中万分急切。万一和议成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解甲归田,他们几个人就要彻底失去希望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战火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经过富平之战,宣抚司元气大伤,关陕大部分地方都落到了金人的手中,幸好一年前吴玠吴璘兄弟在和尚原打败了金兀术,暂时将局势给稳定住了。
宋金双方争夺的中心就集中在秦凤路和利州路一线,也就是关陕和川蜀的门户之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关陕和川蜀中间横隔着两大山脉:秦岭山脉和大巴山脉,秦岭大巴之险峻自不待言。在秦岭和大巴山脉中间是汉中平原,兴元府就在平原上。
从秦汉时起,由关中入蜀的路不管几条,都分成两段。第一段就是由关中翻越秦岭入汉中,这一段,有五条路:从东往西依次是子午道:由子午镇→子午谷→秦岭→石泉→饶风关→南子午镇→城固→汉中;傥骆道:周至→骆谷关→洋县→傥水→城固→汉中;褒斜道:郿县→留坝→褒城→汉中;陈仓道也称故道:由宝鸡益门镇→清姜河→略阳→勉县→汉中;祁山道:由天水→祁山→纸坊→成县→略阳→勉县→汉中。
蜀道第二段是翻越大巴山脉,由汉中进入四川盆地,主要道路有三条:金牛道秦国伐蜀道路:由勉县→宁强→广元→昭化→剑门→绵阳→成都;米仓道:由汉中→巴中;洋巴道也称荔枝道:由洋县→镇巴→达县。
川蜀的中心是成都,所以不论第一段的路如何走,第二段都是要走金牛道。
到了宋时,第一段的傥骆道和褒斜道基本已废弃,只剩下子午道、陈仓道和祁山道可走。
而在这三条通路上都有险关扼守,子午道上有饶风关,陈仓道上有大散关,祁山道上有仙人关。
当时刘子羽坐镇兴元府,宣抚司手中的兵马主要有四支:一是驻守金州的王彦,主要是看护子午谷;二是吴璘,驻守和尚原,扼守陈仓道;三是吴玠,在河池,扼守祁山道;四是关师古,在熙河制金人。
金人最属意的是走陈仓道,不仅是陈仓道相对好走,更重要的是陈仓道和金牛道几乎是直直相连,不像子午道和祁山道要绕好大的弯。
但是陈仓道上有大散关、有和尚原,金兀术在此吃过大亏,所以金人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改从东路子午道上打开局面。
为了牵制宋军,金人以叛将李彦琪驻守秦州,威胁仙人关,以牵制驻守河池的吴玠;又派游骑出熙河,牵制关师古;撒离喝率大军自商州直捣上津,攻打金州。
驻守金州的王彦手底下只有三千人马,就这点人马对付撒离喝的数万大军,结果可想而知。
王彦交战失利,不得不烧了城中积聚,退守饶风关东十里的石泉镇。
撒离喝趁胜而进,一时间子午道告急。
刘子羽得到王彦败退石泉的战报后,急令田晟前往饶风关驻守,并百里加急让吴玠领兵火速前来增援。
吴玠离饶风关足有六百里之遥,接到饶风关告急军报,吴玠也是大吃一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饶风关若失,兴元必危,川蜀必危。
吴玠当即点齐兵马,急行军驰援饶风关。吴玠大军没日没夜地赶路,终于在两天后到达饶风关,一日夜行近三百里,可以说创造了当时急行军之最。
……
“吴节使,您来啦!”
告急信送出仅仅三日光景,吴玠就带着军马横跨六百里山河来援,饶风关守将田晟也是万分惊讶。
“情况如何?”一脸风尘和疲倦的吴玠也顾不上休息,他要抢在发起进攻前做好战斗准备。
“王彦将军现在还在石泉,金人约有五、六万众,离饶风关大概二十里。”田晟忧心忡忡地介绍道。
“你即刻让人去石泉,让王彦将军火速引兵来饶风关相会,石泉不可守,不如会兵一处,阻敌于此。”
“遵命。”
“还有,让士兵多备箭弩、大石,此番恶战难免,我等都要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
“是!”
……
“大将军,帐外有宋军信使求见。”
王彦撤离石泉,撒离喝不费吹灰得了这座小镇,饶风关远远在望。
没想到自己还没出兵,宋军的信使倒是主动上门来了,难道是来请求投降的?
一想到这里,撒离喝精神一振,催促道:“快让他进来。”
宋军信使是个普通的兵士,瘦瘦黑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问明来意,居然是宋军给自己送礼来了。
整整两大框黄柑!
还有一份书信,信中的内容十分简单:大军远来,聊用止渴,吴玠。
什么?吴玠!
他不是远在河池吗,怎么突然到了饶风关!肯定是假的,肯定假的!
撒离喝以生死威胁逼问信使,结果得到的消息还是如此,吴玠确实到了饶风关!
撒离喝大惊失色,将手中的铁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你。”撒离喝指着瘦黑信使,叫道:“今日就饶你一命,你回去告诉吴玠,黄柑我收下了,让他好好等着,我一定登门拜访!”
信使一走,撒离喝当即发兵猛攻饶风关,并下严令,未得号令敢后退者斩。
可怜了那些打前站的汉签军和渤海军们,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金军不要命似的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一人先登,两人拥后,前者身死,后者顶上。
攻势虽然猛烈,但反击更加的猛烈。铺天盖地的强弓硬弩,无数的巨石滚木,带走了一茬又一茬的人命。
撒离喝也杀红了眼,连攻了六昼夜,饶风岭下死者如山积,但还是不能撼动饶风关分毫。
“大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望着高高在上的饶风关,撒离喝手下也是杀怕了,苦苦劝道。
一阵寒冷的山风吹过,撒离喝打了一个哆嗦,看着底下疲惫不堪的将士、不断哀嚎的伤号、满地狼藉的尸体,终于清醒了一些。
撒离喝望着岭上的饶风关,心中哀叹一声,极不情愿地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气急败坏的撒离喝回到了石泉镇,就在他一筹莫展之计,他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在拷问镇里村民时,金人得知在饶风关以北数里有一条极其隐蔽的小道,可以绕到饶风关之后的高岭之上,这条小道上还有一个废弃的关隘,叫祖溪关。自从修了饶风关后,祖溪关就逐渐废弃,而这条小道也就慢慢湮没在荒草之间了。
撒离喝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后,立刻组织死士,按照当地人的指引从小道而上,绕到了吴玠的身后。
在石泉难得休整了一夜,死士也已就位。
第二日一早,撒离喝就向饶风关发起了总攻。
听到关下的号令,埋伏在吴玠身后的死士突然发难,撒离喝前后夹击。
吴玠田晟王彦的人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杀了个措手不及,诸军前挡后支,苦苦支撑,最终溃败,饶风关失陷!
一下饶风关,撒离喝乘势攻陷洋州,离兴元府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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