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
“自己人!自己人!”见前面有丘拦路,使团的随从慌忙大喊了起来:“我们是陛下派往金国的使节,是自己人。”
先锋军的裨将见是自己人,而且看上去官职还不小,连忙过来见礼。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们奉了韩大帅的命令要去江口把守。”
“那韩相公呢?”
“大帅在城内。”
“你可否派几个人带我们去见韩相公?”
“相公放心,我让兵士护送您入城。”
在先锋军的护送下,魏良臣和王绘终于扬州的谯门上见到了韩世忠。
一见面,韩世忠就很惊讶的问道:“两位大人这兵荒马乱的是要到哪里去?”
“唉,”提到差事,魏良臣一脸愁苦,“我二人奉了圣命前去大金国通问。”
“两国交兵之时出使,这不是……”
韩世忠后半句没说出来,不过傻子都明白,这趟差事估计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赔本买卖。
一提到这个,王绘心情差的几乎带着哭腔,“韩相公,圣命难违啊。”。
“可是两军交战、道路阻绝,关防怎么过得去?”
“韩相公有所不知,陛下知道承州楚州道路阻绝,我等临行前陛下特意颁下了伪界引伴官牒,好让阻截处查验。”魏良臣解释道:“对了,陛下还有旨意,请韩相公过目。”
原来赵构怕魏良臣等人到不了金国,特意下了一道旨意,让沿途帅司派人去承州楚州金营游说,放魏良臣使节团前往燕山。
“唉,陛下旨意韩某自当遵从,魏大人王大人此去可要多多保重啊。”
“报…!”
“何事?”
“启禀大帅,有流星庚牌传到!”
“快呈上来!”
韩世忠取出军令一看,略带歉意地对两人说道:“魏大人、王大人,陛下催我速速移屯镇江把守,本来想留二位大人在城中多歇息几日,看来韩某是难尽地主之谊了。”
说罢把军令递给了魏良臣。
魏良臣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叹了一气,唉,本来还想在扬州城赖几天,没想到连个安稳觉都不能睡。
“魏大人王大人,韩某打算午后移军,中午韩某就在军中略备薄酒给二位践行吧。”
魏良臣和王绘还哪有吃饭喝酒的心思,这饭吃在嘴里苦在心里啊。
“韩相公,不知陈参议和董提举可在军中?”
陈参议和董提举是宣抚司参议官陈桷和韩世忠的心腹爱将提举官董旼。
“在。”
“魏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韩相公能否应允?”
“魏大人只管吩咐,无需如此客气。”
“我和王绘与陈桷、董旼是旧识,此去燕山不知能否再见,所以我和王大人想见见陈参议和董提举,道个别。”
“魏大人客气了,这有何难。要不这样,我也不勉强二位大人了,中午就请二位大人去陈桷处用饭,趁还有些时间叙叙旧,顺便把我珍藏的神仙醉带一坛子过去,你们几位旧识好好喝几杯。”
“军中有神仙醉?”
“嗯,这可是韩某的珍藏哦,哈哈……。”
“那就多谢韩相公了!”魏良臣的兴头稍微好了一点点,叹道:“神仙醉啊神仙醉,但愿长醉不愿醒啊。”
说不出的辛酸和惆怅。
……
“魏兄、王兄,我再敬二位一杯。”
韩世忠平时对这酒极其抠门,陈桷和董旼也难得痛快喝上一回,这次托了魏良臣和王绘的福,居然整整搞了一坛子,不趁机多喝两杯才怪。
陈桷叹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魏良臣和王绘心里本来就堵得慌,被陈桷文绉绉的两句诗一搞,不由更加怏怏不乐,也举起杯一饮而尽。
董旼见陈桷领先了一杯,不甘示弱,也举起杯来叹道:“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我靠,一听就不是文化人,两位仁兄,我是粗人算你有自知之明,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二位珍重。”
“报!”
董旼被打搅了酒兴,不由脸一拉,喝问道:“什么事!”
“大帅有令,大军就要移屯,请陈大人和董将军速速回营,大帅还说军务在身恕难远送,请魏大人王大人见谅,并请陈大人和董将军替大帅送送二位大人。”
好嘛,饭还没吃完,酒刚喝了两杯就得走人,真是!
尽管舍不得好酒好菜,可军令如山,没法子。
董旼、陈桷两个把魏良臣和王绘送到了扬州城北门。
“二位仁兄,军令如山,我等就送到这了,多珍重!”
“珍重!”。
离别总是痛苦的,何况是生离死别。魏良臣和王绘二人的心都沉到底了,扬州再往北就是金人的地盘了吧,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季壬兄,我一家老小就拜托你了。”王绘的眼圈有点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古语说托三尺之孤寄百里之命,义之大者。
陈桷见王绘有托孤之意,正色道:“你放心,你之老幼就是我之老幼,珍重,我和董旼等着你们回来,再痛痛快快醉一回。”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哈哈哈哈……”
王绘悲愤落拓的笑声穿透了云霄,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见魏良臣等人行远,陈桷和董旼赶回军中复命。
“魏良臣已经北行了?”
“是,已出北门而去,估计今晚将宿大仪镇。”
“好,你速速去安排。”
“大帅,能行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料金人定会上钩。”
……
魏良臣一行确实是在扬州西北五十里外的大仪镇过夜,可能是喝神仙醉的缘故,当夜睡得倒是很安稳。
第二日一早,十几人收拾停当又踏上了北去的路途。
没想到出了大仪镇,徐徐而行数里就遇到了金人的侦骑。
金人侦骑见对面远远地有十几骑而来,纷纷弯弓搭箭,打算一言不合就射他一通。
魏良臣见状,慌忙让随从下马高声呼喊道:“别射!别射!千万别射!我们是来讲和的使节!”
金人一听是讲和的,就将魏良臣一行人带到了大仪镇西北五十里外的天长镇,金人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天长。
金人先头部队的统领是一个叫聂儿的孛堇,他是右元帅挞懒的心腹爱将。
聂儿用他那如同鹰隼一样的眼睛盯了魏良臣一会儿,阴声问道:“你们皇帝现在在哪里?”
“在杭州。”魏良臣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强做镇定地回答道。
“韩世忠现在在哪里?有多少人马?”
“韩世忠在扬州,我们从扬州出发的时候他已经率军回镇江了。”
“率军回镇江了?”聂儿满脸狐疑地盯着魏良臣看了一会,突然厉声道:“大胆!你是不是受了韩世忠的指使故意来蒙骗我的?”
“将军,您刚才问的都是打战的事情,我和魏大人只是来通问的使节,哪里会知道呢?”
被王绘这么一反问,聂儿孛堇又不说话,转而盯着王绘看了一会儿,王绘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得有点发毛,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秦桧现在在何处?”
“秦相公于今带职奉祠,居温州。”
“秦桧曾经做过宰相,如今突然被罢职,难道是你们怕他又被我军所取吗?”
“将军有所不知,秦相公确实做了一年多的宰相,后来秦相公坚决求去,没有其他的原因。”
聂儿眯着眼睛,摸着胡渣子又是不语,突然眼睛一瞪厉声问道:“韩世忠现在在哪里?”
“将军,我们来的时候亲眼见到韩世忠的人马出了东门往江口瓜洲渡而去。”
“魏大人!”王绘突然喊了起来:“魏大人这些话可不能说啊,都是军旅中的机密事。唉,将军,打战用兵和出使讲和是两码事,韩相公虽然得旨回镇江驻守,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韩将军到底有没有回镇江,我们不知道,不知道,将军您就别再问了。”
“嗯哈哈哈哈……”
聂儿孛堇突然发出了一阵夜枭般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