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郦琼带着诸人去见吕祉,准备来一出好戏。
“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进门前郦琼又低声叮嘱了一遍,诸人点了点头,郦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来。
郦琼等人到了衙门大堂,吕祉早已和中军统制官张景、都督府同提举一行事务乔仲福、统制官刘永衡等几个人在等着了。
在吕祉想来,郦琼上门估计又是来搞事情的,所以把自己几个心腹都叫上,心里有底气些。
见到横眉竖眼的郦琼等人,吕祉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大家都请坐。”
郦琼等人不答话也不行礼,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吕祉见气氛不对,刚想发问,就见郦琼从袖子里摸出一封文书,在手中抖了抖,冲着张景质问道:“张景,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有什么罪,你要把这些事情报告给朝廷,你居心何在!”
吕祉定睛一看,我靠,是密信!
吕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和即将要发生什么,吓得赶紧离座开溜。
“吕祉匹夫,哪里走!”
见吕祉要跑路,郦琼大喝一声,如一只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吕祉见郦琼凶神恶煞般朝自己扑来,吓得腿都软了,眨眼就被郦琼一把拿下。
就在此时,突然从屏风之后窜出一个兵卒,举起明晃晃的大刀就朝郦琼砍来。
郦琼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转身,扯着吕祉要往堂外走。
“当啷”一声,刀砍在了郦琼的背上,幸好今日穿了铠甲。
郦琼退出堂外,大喝一声:“敢偷袭老子!”
说着把吕祉丢给了亲校,从亲卫手里取过一根铁楇就和偷袭他的人干在了一起。
郦琼是个猛将,三两下就把那个兵卒给砸死在台阶下。
杀了兵卒,郦琼朝一脸死灰的吕祉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骂道:“呸,老匹夫,看来今日你想对老子不利。”
我去,冤枉啊,我是怕你会乱来,才叫了个人躲在屏风后保护我,我真要对你不利,早就埋伏下五百刀斧手了。
此时除了吕祉,张景、乔仲福、刘永衡等人都已经被郦琼的亲校所杀。
“走,回营。”
回到军营,郦琼等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煽动兵士跟着他们一起造反,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全体出动,北上投靠刘豫。
“郦将军,郦将军。”
被栓在马上的吕祉肠子都悔青了,有气无力地喊道:“郦将军听我说,要是我有什么过错,你怎么处置我,我都无话可说,可你为什么要背叛朝廷啊。”
“哼,老匹夫,现在后悔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郦琼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吕祉,骂道:“是你把老子们逼上绝路的,你就不要费那个口舌了。”
“弟兄们,到了北边吃香的喝辣的,大块分金银。”郦琼大声喊道:“庐州城咱们也不能白来一趟,大家放开手脚,能捞到什么东西都归个人,捞完了咱们就出城!”
“好!好!”一听说可以放手劫掠,一直有这个优良传统的淮西军将士都兴奋地纵声欢呼起来。
听郦琼要纵兵劫掠,吕祉羞愤难当地低下了头。
乱兵过境有如蝗虫,庐州城这一日算是遭逢了大劫难。
郦琼纵军在城内大肆劫掠了一番,就押着吕祉和前知庐州赵康直等人出城,准备渡淮而去。
……
“陛下!陛下!庐州八百里加急!”
枢密使秦桧由小黄门领着,一路小跑冲到了内殿,今日没有朝会,政事堂议事刚毕没多大会儿工夫,就传来了天大的坏消息。
赵构突然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切地问道:“怎么啦?”。
“陛下,庐州出事情了。”秦桧一边喘着气一边把加急文书呈给了赵构。
赵构打开文书一看,惊得大叫一声:“郦琼敢尔!”
淮西兵变的消息抽空了赵构身体的力气,他颓然地塌坐在了交椅上。
悔啊,赵构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初要是直接把淮西军交给岳飞该多好。
完了,好不容易支撑起来了江淮防线算是完了,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局势也完了。
赵构恨得真想抽秦桧几个大嘴巴子。
秦桧偷偷地瞥了一眼赵构,小心翼翼地说道:“唉,张都督真是一意孤行啊。”
此时不趁机甩锅,捅你一刀,更待何时。
赵构紧紧地攥着加急文书,恨得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张浚啊张浚,你太让朕失望了!
不过久经考验地赵构迅速恢复了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的表情,取过纸笔就“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秦枢密,朕的亲笔诏书八百里加急送到郦琼手上。”
……
郦琼率领大军一路向北到了颍州三塔,此地离淮河只有三十里,渡过淮河就是刘豫的地盘了。
吕祉艰难地挣扎翻身下了马,站在一棵特别大的枣树下,远远地看着北方。
“郦琼,你杀了我吧。”吕祉已抱了必死之心,他叹道:“刘豫是乱臣贼子,我怎么能去见他!”
“少他娘的废话,快给老子上马。”
“哈哈……,”吕祉凄厉地大笑道:“人大不了一死,要死就让在这里吧!你们过了淮河不是一样要杀我吗,何必多费这些事。”
吕祉的话引起了身边军士的一阵骚动,有些人望着北方也叹起气来。
“你!”
就在郦琼刚要发飙的时候,就听见亲兵来报,赵构的信使有诏书送到。
……
“郦将军,陛下的诏书是怎么说的?”
“是赦书,你们自己看吧。”
“朕躬抚将士,今逾十年,汝等力殄仇雠,殆将百战,比令入卫于王室,盖念久戍于边陲。当思召汝还归,方如亲信,岂可辄怀反侧,遂欲奔亡!傥朕之处分,或未尽于事宜,汝之诚心,或未达于上听,或以营垒方就而不乐于迁徙,或以形便既得而愿奋于征战,其悉以闻,当从所便。一应庐州屯驻行营左护军出城副都统制以下将佐军兵,诏书到日,以前犯罪,不以大小,一切不问,并与赦。”
王师晟轻声地念了起来,“郦将军,这?”
众人都盯着郦琼,赵构的赦书说得太诱人了。
“哼哼,”看众人这副表情,郦琼冷笑了几声,质问道:“你们都忘了苗傅和刘正彦怎么死的吗。”
郦琼的话有如一阵惊雷,把众人的幻想给击碎了。
是啊,从古至今造反叛乱的人哪有什么活路?
当年苗傅都取了丹书铁券,不照样秋后算账人头落地,皇帝的鬼话也能信?
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上马,上马!速速渡河!”郦琼三两下撕碎了赵构的亲笔赦书,大叫道:“渡了河,享福去!”
几个亲兵七手八脚地把吕祉给绑了,扶上马,四万大军在颍州渡淮。
渡过淮河,郦琼命统领官尚世元杀吕祉。
世元以刃刺祉,且顾统领官王师晟,王师晟不肯。祉骂琼不已,遂碎首折齿死,年四十六。
世元斩祉首示琼,琼标之木末,从者江涣,取而埋之。直徽猷阁赵康直亦为所害。
……
“陛下,陛下,庐州信使回来了。”
秦桧又心急火燎地来了,这几天他倒是很勤快。
“怎么样?快说。”
“郦琼已经渡淮而去。”
“什么?!”赵构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了个粉碎,怒喝道:“让刘锜、吴锡火速带兵去追。”
秦桧一走,赵构又“刷刷刷”地写了起来:“观文殿大学士、两浙东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赵鼎,充万寿观使兼侍读,疾速赴行在。”
紧急时刻,赵构想起了赵鼎。
唉,看来朕对张浚是太放心,专权太过了。
“大伴,火速将朕亲笔送往绍兴府。”赵构吩咐道:“派人去叫张浚速速入宫议事。”
淮西兵变可以说是张浚一手造成的,要不是他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事情也不至于到这副田地。
八月十一,郦琼叛乱的消息传回建康时,张浚就向赵构提出引咎辞职,当时局势还不明朗,赵构当下没有表态,不过也没有出言抚慰。
今天传回郦琼渡淮的消息,赵构就宣自己入宫议事,张浚心里也明镜似的,总得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
两个人曾经好的跟什么似的,当下见了面却是另一幅光景,好尴尬。
“陛下,淮西一事臣难辞其咎,请陛下准许臣去位。”
赵构半晌不说话,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问道:“那谁可以接替你?”
张浚不作声。
见张浚不答话,赵构只好问道:“秦桧怎么样?”
一听到秦桧的名字,张浚心中充满了苦涩。
自己真是瞎了眼,找了这样一个队友,他那一刀扎的真狠呐。
“近与共事,始知其闇。”
张浚说秦桧阴暗、见不得光,喜欢偷偷在背后搞鬼。赵构听了,思索了片刻又问道:“那重新起用赵鼎?”
张浚沉默不语。
最开始的时候赵鼎和张浚关系还算不错,连赵鼎自己都说“臣始初与张浚如兄弟”。
但张浚这个人喜专权又很强势,两人在很多事情上意见相左,又因吕祉等人离间,才变得势同水火,最终因为淮西功成,赵鼎才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