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金兀术可谓是倾巢出动,领着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昭武大将军韩常等,及自己最钟爱的铁浮屠拐子马一万五千多骑,共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郾城。
“呜,呜呜,……”前哨突然传来了示警的号声。
“呜呜呜……,列阵!列阵!”
十余万金国大军迅速地摆开了阵势,金兀术铁骑居中,突合速和赛里的人马分列左右,韩常的步卒居后。
金兀术是志在必得,一上来就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拐子马和铁浮屠顶在了最前面,妄图摧枯拉朽般地碾压岳飞的人马。
留下王经的后军守城,岳飞出城接战的人马不足四万,双方在郾城县北的五里店迎头相遇,摆开了阵势。
看着对面军容整肃的岳家军,一向倨傲的金兀术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他指着岳飞的骑兵说道:“想不到南朝还有这样规模的马军。”
韩常苦笑了一下,说道:“大王,南朝军马已非往昔可比,岳家军素来善战,尤其是其背嵬马军,马健卒锐,冠于南朝诸军,千万不可大意啊。”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韩常话音刚落,就听得金兀术大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岳飞背嵬军的厉害吧。”
“咚,咚咚,咚,咚咚……”
身后三面硕大的战鼓发出了进攻的号令,雄浑的节奏如同摄人心魂的魔音,瞬间让整个战场陷入了疯狂。
“杨将军,你左我右。”岳云冲杨再兴喊道:“不要让拐子马冲起来!”
拐子马是轻装骑兵,速度比铁浮屠要快的多,左右两翼的拐子马就像两把利剑先刺了过来。
岳云当即将背嵬和游奕马军也分成两支,分别由他和杨再兴率领,向拐子马迎去。
所谓针尖对麦芒,就看谁更硬!
至于铁浮屠这记重拳,就交给徐庆去接了。
“嘭嘭嘭……”拐子马和背嵬军率先绞杀在了一起。
生死相搏,与天争命!
一切的仁慈、怜悯、不忍、犹豫都统统见鬼去吧!
杀!杀!杀!
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个黎明!
“噔噔噔……”
接踵而来的铁浮屠犹如地狱的大魔王,踏着如山岳般的脚步,压得人喘不过气。
“兄弟们,随我杀!”
徐庆左手持着一面圆盾,右手提着一把环首大刀,如同降魔的怒目金刚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
金刚伏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稳居中军的岳飞虽然身经百战,却也被将士们奋不顾身的浴血厮杀感动的热血沸腾。
“驾!”岳飞一夹马腹,就要出阵。
“大帅不可!”都训练霍坚慌忙劝阻道:“大帅是国之重臣,安危所系,切不可以身犯险啊!”
岳飞眼睛一瞪,喝道:“速速让开!迎敌决胜非尔所知。”
说罢,跃马冲出了阵前,大马勺郭进怕岳飞有所闪失,连忙领着四十亲兵跟了上去。
身穿黄金锁子甲的岳飞在战场上飞驰,如同冰冷漆黑的地狱中突然透下的一道金光。
岳飞一边驰骋,一边弯弓搭箭。
“嗖!”羽翎箭有如金光中射出的霹雳,狠狠地扎在了金军的阵地之中。
“啊,是大帅!”
“大帅!”……
在岳家军将士心中神一般的存在亲自上阵!
这道金光彻底驱散了将士们内心中的恐惧和冰冷。
“杀!杀!杀!”将士们个个如同下凡的神兵,战意瞬间爆棚。
“大帅!”杨再兴激动地泪流满面,大喝道:“金兀术,拿命来!”
随即就单骑冲向了金人中军,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杨再兴猛人也。
此时霍坚才明白岳飞为什么要以身犯险。
两强相遇勇者胜,而岳飞亲自上阵就像是仙人施下了法术,所有的将士如同吃下了金丹,各个悍勇厮杀全力死战。
因为这道金光,岳家军将士的小宇宙彻底地爆发了!
在炽热的火焰下,寒冰迅速地消融,金军的士气明显地低落了下来,原本陷入了僵持的战局,转眼之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支钉在金军阵地的羽翎箭就如同岳飞的大旗和号令,所有人都想第一个冲过去,用生命去守护它。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两军从申时一直杀到了天黑,战场上尸横遍野。
金兀术此刻才有些信了韩常说的话,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南朝军吗?
他心里明白今日一战自己终究是败了,再厮杀下去已没有任何的意义。
“铛铛铛铛……”金军的鸣金声响彻了战场。
……
“陛下,”
殿中侍御史罗汝楫禀奏道:“京西虽略有小胜,但兵微将少,民困国乏,岳飞若再深入,必然危矣!京西若有差池,必定累及荆湖,荆湖有险,江淮震动,愿陛下降诏,且令岳飞班师,谨守疆界为宜。”
罗汝楫是秦桧党羽,监过登闻鼓院,又迁大理丞、刑部员外郎,年届五十了,级别还一直上不去。
可自从投靠了秦桧,就像只窜天猴,从员外郎迁监察御史,不到一个月又升为殿中侍御史,成为秦桧在台谏里最会咬人的一条狗。
岳飞的胜利进军让秦桧一党坐立不安,特别是秦桧,前日岳飞发来克复西京的捷报后,他就一直难以入寐。
昨日,金兀术来了密信,指示秦桧务必要让岳飞班师,所以今日朝堂之上,他在台谏的爪牙纷纷跳将出来,要赵构立即下令岳飞班师。
“陛下,不可!”
罗汝楫话音刚落,殿内就响起了反对的声音,众人一看,原来是同为殿中侍御史的叶治。
赵构对叶治也是够垂青的。
一年多前,叶治因为反对议和弹劾秦桧被贬官顺昌,可这小子运气好,赶上了顺昌大捷。
顺昌大败金兀术,挫败金人南侵的计划,赵构龙颜大悦,大肆赏功。
刘锜以功建节,授武泰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顺昌知府、沿淮制置使,犒军银帛十四万匹两;枢密直学士、知顺昌府陈规知庐州;而叶治则官复原职,再任殿中侍御史。
如果是别人,即使立了功,想重新回到殿中侍御史这么关键的岗位,想都别想。
“陛下,金兀术顺昌一败,元气大伤,如今京西路捷报频传,金兀术已是强弩之末,宜当趁胜进兵,如此山河可复。国朝养兵二十万,正当此用兵之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就此班师,前功尽弃,两河更不为我所有,请陛下明鉴。”
秦桧阴毒地盯了一眼叶治,心中大恨。
“陛下,”罗汝楫瞪了一眼叶治,反驳道:“所谓兵危战凶,京西虽有小胜,但谁能保证只胜不败?况自靖康以来,征战已逾一纪,民困国乏,应息兵止戈与民休息,两国议和正是此意,若不班师,万一京西败北,届时欲和而不可得啊。”
罗汝楫的话戳中了赵构的软肋。
他没有开疆扩土、收复河山的雄心壮志,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皇帝就行,哪怕是地盘小点,矮人家几分,受点委屈吃点亏根本无所谓,所以才会卑辞乞和。
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是真的厌倦了,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日子不好过啊。
“陛下,”秦桧出班奏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岳飞虽有小胜,但难保每战皆胜。岳家军看似声势颇盛,实则孤军在外危如累卵,陛下不可不明鉴于此。于今之计,当趁此小胜之机,重开议和之门方为上策。”
“如此说来,岳飞真有孤军倒悬之忧?”听了半天不吭气的赵构终于问了一句。
“陛下圣明。”
“拟旨,令岳飞班师。”
第二天,随同班师诏一同出发的还有一项新的任命,以太尉、保成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杨沂中为淮北宣抚副使,武泰军节度使、沿淮制置使兼权知顺昌府刘锜为淮北宣抚判官。
赵构明知岳飞在西京捷报中提出勿将刘锜军马南撤的请求,而故意将刘锜人马调离顺昌,以此证明他对岳飞孤军在外、形势可危的圣明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