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斧手在下砍马脚,我砍!砍!砍!
长枪兵在后专捅人,我捅!捅!捅!
这种战法到底谁发明的,服帖!
浮梁上来不及退走的铁浮屠就这样一路被横推,撒饺子似的“扑通扑通”掉进了渭河。
金兀术看得心如刀绞,欲哭无泪,麻蛋,又是这一手,欺负老实人啊。
“退!”
不能让心头的宝贝疙瘩这么白白送死了,金兀术下达了退守的命令。
“兀术,要不要把浮梁毁了?”看着徐徐逼来的宋军,盖天大王赛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金兀术斜了一眼赛里,冷声怼道:“毁了浮梁,如何救长安?游过河吗?”
这是叶治和金兀术在同一个问题上首次达成共识:浮梁不能毁。
叶治指望着浮梁过河,给金兀术好好上上一课。
金兀术指望浮梁过河,救援京兆府生擒叶治小儿。
可以说中渭浮梁小小的身躯承载着难以承受的胜负之重,谁把浮梁掌握在手里,谁就能掌握主动。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已抢得先机的金兀术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先手。
“全军跟上,把营寨夺回来!”
“遵令!”右军统制何正洪、程喜领命而去。
此时步兵凸显出了稳扎稳打的优势,步步紧逼,已将铁浮屠完全地顶回了对岸。
随着何正洪、程喜的部队源源不断地过河,金兀术的人马被打得步步后退,中渭浮梁营寨最终重新夺了回来。
金兀术见失了先机,只得后撤,准备整军再战。
……
姜丰余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只不过已经黯淡无光,失去了鲜活的神采。
他身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胸口处有一块碗大的凹陷,这是生生被撞碎了胸骨和内腑。
浮梁一仗太惨烈了,一个两千五百人满编的军,战死两千余,活下来的不足五百。
自统领姜丰余以下,副统领、十名正副部将、二十五名队将,战死三十一人,其中就包括队将步大郎。
看着一具具遗体,一个个鲜活而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离开了他们深深眷恋的亲人和世界,叶治心如刀割。
不过眼下正值大战,却不是伤恸悲切之时。
叶治伸出手,缓缓地合上了姜丰余的眼睑,接着后退了几步,右手紧紧握拳用力在自己的左胸口捶了两下,吼道:“兄弟们一路走好!不退!!”
“砰!砰!”全军将士报以最崇高的军礼,怒吼道:
“不退!!!”
……
金兀术将人马退到了泾河边,与叶治一个泾南,一个渭北,两军营垒相隔不过七八里,说的夸张点,这边放屁那边估计都能闻着味。
“都元帅,我们为何要退,为何不趁南军立足未稳,速战速决?”龙虎大王突合速有些不解地问道:“我有铁骑五万,他们如何能抵挡?”
“没这么简单。”
金兀术摆了摆手,道:“我军已失去先机,挫了锐气,加上连夜攻战,师老兵疲,再这么耗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会被敌人所趁。此战不容有失,与其冒风险,还不如暂时退军休整,来日再战。”
“我步骑近十万,有必要如此畏手畏脚吗。”突合速根本不以为然,他认为就该一路横推过去。
金兀术皱了皱眉,有些不爽地回道:“无需多言,我自有打算!”
“周定坤。”
“末将在!”
“你与南军交战多时,南军战力如何?”金兀术转而问道:“有没有什么好的克敌之法?”
“大王,以今日一战观之,南军悍勇,与当日岳家军相比,不遑多让。”周定坤拿下营寨费了老鼻子劲,所以深有感触,“特别是他们的火器,不得不防。”
“他们的震天雷和我们的震天雷有何不同之处?”
“嗯,以属下观之,南军的震天雷威力更胜。”
“今日可有缴获?”
周定坤有些愧意地摇了摇头,道:“南军悍不畏死,我军攻入营寨后,不少南军居然引雷自爆,加之天色黑暗,后南军反扑,我军并无多少时间搜寻,故无所获。”
“唉,”金兀术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可有何克敌良法?”
“有倒是有,就不知道灵不灵。”
“快说。”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我金大王可没这个耐性。
“咳咳,”周定坤咳了两声,道:“今日之所以能攻破营寨,主要是靠了猛火油。”
“猛火油?”
“正是。当时营寨久攻不下,属下让人以投石机载猛火油攻之,猛火油火力凶猛,估计是引燃了南军的震天雷,把寨门给炸塌了,属下这才杀出一条血路。”
“嗯,”金兀术兴奋地点点头,道:“他有震天雷,我有猛火油,这叫以火克火。”
“大王说的极是,正是以火克火之法。震天雷怕火,只要我军用火攻,定让南军自食恶果。”
“好!”金兀术一拍桌案,笑道:“有此良法,还怕南军不败。军中猛火油还有多少?”
“军中火油消耗不算多,还有一千余罐,即便猛火油不敷所用,咱们还可以用震天雷替之,只要加长些引线即可。”
“妙极!”
“只是军中投石机略显不足。”
“那抓紧赶制。”金兀术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说道:“此次一定要将叶治小儿一网成擒。”
“遵令!”
……
透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金人营地的动静,叶治蹙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下来过。
“看来金人此次真是倾巢出动了。”叶治对施全、何正洪、程喜几人说道:“单单是他们的骑兵就远胜当年顺昌之时,这一仗不好打啊。”
“大官人,我们有军器之利啊。”
施全经历过郾城、颖昌大战,对于金兀术的战斗力还真瞧不大上,“天雷炮一出,谁与争锋,金兀术不过是色厉内荏虚有其表罢了。”
“施全,千万不能盲目乐观。”叶治反问道:“既然有军器之利,那营寨为何会破,中渭浮梁为何会丢?”
“这…”施全一时语塞。
“我就怕你们过于乐观,过于依赖火器。”叶治告诫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凡事没有绝对。别以为金兀术今不如昔,如果我们有轻敌之心,那失败就为时不远了。”
见叶治说得如此郑重,施全等人也收起了轻视之心,肃然施礼道:“末将谨遵官人教诲!”
“营寨外围还要多设据马和绊马索,谨防金人突袭。”叶治吩咐道:“金人铁骑是最大的威胁,要小心提防。”
“是。”
金兀术五万精骑,在泾渭之间十里不到的纵深,如果真让他们放肆驰骋起来,那就是一台人命收割机。
“官人!”
叶治一听是夏侯镜在身后唤他,转过身问道:“夏侯,何事?”
“有军资运到,鲁奇也来了。”
“阿奇来了?”叶治一愣,这小子不好好在后方待着,跑来前线作甚?
“走,去瞧瞧。”
取了京兆府周围诸县后,大军的粮草基本可以就地筹措,现在运送的军资主要是兵器和火器,特别是手雷和天雷炮炮弹这两大宗易耗品。
军中的物资补给一般是由后方基地运送到咸阳,在咸阳进行分配,由各军各自领取。
此次鲁奇亲自押运,到了咸阳,听说叶治正好在中渭,所以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哥。”
“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鲁奇笑道:“你看了肯定高兴。”
“哦?有什么宝贝?快给我瞧瞧。”
“你跟我来。”鲁奇一把拉起叶治就往校场奔去。
叶治五六万大军屯集渭河北,营寨比原来的大了数十倍,校场在营寨的西南,靠着渭水,也充当临时的仓库。
“相公来啦!相公来啦!”
校场上已围满了人,见到叶治,纷纷施礼让道。
校场上堆放这许多木箱,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中间那十尊威武霸气的新造火炮,其中五门格外粗壮,个头比现在军中使用的火炮明显大了一圈。
叶治眼睛一亮,问道:“口径大了多少?”
鲁奇笑眯眯地回答道:“一寸半!”
“一寸半。”叶治面色一喜,道:“好小子,有你的。”
别小看了这一寸半,炮弹的威力起码可以提高一倍,射程也会更远,这对于即将到来的恶战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叶治和种彦崮兵分两路时,各自带了十五门火炮,剩下的十门,一半放在临潼,一半部署在灞桥西头。
十五门火炮对于十几万大军对决的大战役来说,还差点意思,所以这也是叶治过河后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主要是手里的远程火力不够猛,没法形成压倒性优势。
现在好了,打瞌睡就有枕头上门,一下子补充了十门火炮,还有五门是大口径的,这给胜利的天平上增加了一块重重的砝码。
叶治有些贪婪地摩挲着天雷炮粗壮的炮管,金属的森冷幽光和冰凉的坚硬质感,让他血液里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