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萧崇提议道:“咱们最好一起收敛灵力,我隐去身形,如果那豺妖真在,你身上有血腥气,装作孤身一人的样子,就是最好的鱼饵。”
周琪点头说好,萧崇立即收敛灵力,施展隐身术,悄悄跟在她身边。
萧城主曾指点过周琪,顺着大路走,到了西山,会看到一座几丈高的土崖,沿着崖下崎岖小路一直走,以正常人的速度,两个时辰后会穿过一片红松林,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坟包,豺妖的巢穴,就在坟包里。
周琪牢记这些话,找到了土崖,一直沿着小路前行,几个时辰过去了,既没看到红松林,也没看到孤零零的坟包。
深山老林中,奇花怪草密密麻麻,四周异常安静。
各种植物沐浴在朦胧的月光中,宛如披了一层泛着冷光的轻纱。
周琪茫然环顾四周,将情况说明,道:“毕竟过去二十五年了,红松林可能早已被砍伐,坟包已经被推平,没有标志性的东西,我们该怎么办?”
萧崇曾经在深山中除过食人恶妖,那恶妖没什么脑子,见人就吃,手下逃脱的人也不计其数,作祟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打听一下,很快就能锁定地点。
到了目的地,能看到遍地的尸骸血迹和乱糟糟的头发,破碎的衣物,到处是恶妖食人的证据。
萧崇与周琪一路行来,连根碎骨头都有,完全是深山老林的正常景象。无奈之下,拿出一张可以感应戾气的符咒,抛给周琪,道:“我用不好这个,你来试试。”
周琪看清是什么东西,脸色突然白了。
这种符咒,需要驱魔师化自己的戾气为灵力来催动,萧崇自小生活在蜜罐里,心中满满当当都是幸福满足之感,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拿着它跟拿着废纸没什么区别。
如果周琪能用,说明她心中有戾气,周氏家族以仁义正直名扬天下,拿给她用,跟讥讽她没什么两样。
萧崇也是没办法了,顾不上那么多。
周琪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表情,过了一会,她扬起头,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手上黑气四溢,那张符咒在一团黑气中漂浮起来,似活物般旋转着。
符咒生效了,只要山中有恶妖,它定能感应到,自动飞出,指引正确的方向。
结果令人失望的很,符咒旋转了片刻,什么都没感应到,仿佛油尽灯枯一般,没有力气旋转,也没有力气漂浮,慢慢落在周琪手中。
而周琪的掌心,黑气兀自四溢,像水中散开的一大团墨汁。
她脸色白里透青,极其难看。心中多么强烈的戾气,才能有如此浓重的黑气!
萧崇本是无奈之中的无奈之举,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没查到恶妖,反而发现了周琪的难堪。
如此强烈的戾气从何而来?有恨?有怨?恨谁?怨谁?
周琪可从未表露出一星半点。
萧崇现出身形,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神色淡然,“这张符咒的反应足以证明,西山没有恶妖。”
周琪道:“萧伯伯断定它还在西山。”
萧崇道:“是不是二十五年前那只,如何断定?就算是,它不会挪到别处吗?”
周琪心里曾有同样的疑问,豺妖虽不如狐妖树妖那般常见,但也不是稀罕的妖物,如何确定是二十五年那只?
她略过父亲,主动联系过萧城主,看他的神情,听他的语气,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做为晚辈,周琪不好再次质疑。
她犹豫片刻,道:“你再问问萧伯伯吧。”
萧崇走开一段距离,拿出通讯用的镜子,伸手一拂,明光一闪,萧城主慈祥的面容立即出现在镜中。
他喜道:“儿子,为父以为你掉进老鼠洞里了呢,让为父好好看看我家宝贝。”
“爹,您先别激动,孩儿有正事问一问。”他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言明,道:“我们在西山转了半天,连个豺妖的影子都没看到,爹,关于柳镇您还知道多少?”
“臭小子,胡乱瞎跑。”萧城主责备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稍稍沉默片刻,道:“此事涉及到玉芷宫的隐私,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萧崇闻言,又往远处走了走。
萧城主道:“栖霞镇上的阳大夫去北方迎春城寻人,大半年没回来,我用明儿的血施展追踪术一无所获,招魂也招不到,为父着手调查此事,查到阳大夫曾途中经过柳镇访友,突然想起二十五年前那只豺妖,食人后会将魂魄禁锢于手中石头里,这世上吃人妖物虽多,但吃人后禁锢魂魄的,为父只见过一个。”
萧崇撇嘴道:“您多少年不出山了,别把自己当成见多识广无人能及的。”
只有亲生儿子敢这么说话,萧城主不以为忤,呵呵一笑,道:“继续深入调查,不料挖出了玉芷宫一些难言的隐秘,玉芷宫只诛杀草木精怪,对动物精怪根本懒得理会。”
萧崇深感不解,做了多年的驱魔师,第一次听说有人降妖除祟之时专挑草木精怪。
道:“您当年不是已经把豺妖交给殷若男了吗?”
萧城主道:“对啊,那豺妖修为一般,被为父打的全身散架,并用银丝索五花大绑,亲手交给殷若男。”
如此一来,萧崇将豺妖从殷若男手中逃脱的可能性排除,道:“懒得理会也不会到懒到不愿戳一剑的地步吧?孩儿依然觉得不可能是那只?”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萧城主道:“柳镇西山中的草木极易成精,殷若男以收取草木精怪的灵力魂魄为己任,不会放过那块宝地。可她不能三天两头就往那里跑啊,经常扑空费时又费力……”
话尚未说完,萧崇已经明白了,道:“若有被降服的妖物时常向她报讯,就会避免扑空。殷若男应该会威胁恐吓一番,命令豺妖常年驻扎在西山。”
萧城主满意地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可是……”萧崇一咬牙,道:“孩儿亲自用了那种符咒,根本感应不到恶妖的戾气。”
“呵呵……”萧城主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一眼看穿他在撒谎,不过看破不说破。
他道:“你呀你,偶尔会犯迷糊,天色已黑,妖物若在睡熟状态,符咒很难感应到戾气。”
萧崇一拍自己的脑袋,道:“我忘了。”
当年萧城主给他符咒之时嘱咐过,妖物睡熟了,这种符咒很难感应到它的戾气,除非妖物在梦中还在杀人。
“你去了柳镇,也很好,替为父除去豺妖吧。”萧城主流露出愧疚之意,道:“当年一时思虑不周,留下一个祸患。”
“殷家的女子没有好东西,爹,这不是您的错。”
“为父当年急着去拜访名医,不想在玉芷宫的地界和殷若男发生冲突,若我一掌劈了豺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殷若男已经故去多年,那么少主殷念君肯定知道西山的秘密。”萧崇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道:“爹,她会不会为了报复周琬姐,故意设局?”
周琬离开玉芷宫没多久,落入豺妖手中,前后关联起来,殷念君确实可疑。
她虽然没回玉芷宫,但作为少主,定会时刻与宫中保持联系,得知周琬找上门去寻仇,指使宫中弟子把周琬引到柳镇西山,不是难事。
萧城主沉吟片刻,感觉事态严重,道:“如果真是她设局报复,你们小心些,情报上言明,那丫头修为极其高深,右手一柄银枪,左手一根铜棍,亲手打死了千年树妖,你千万别惹着她,哎?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萧崇想起殷茏,微笑道:“孩儿福大命大,有贵人相助,父亲不必担忧我的安危。”
萧城主突然“嘘”了一声,小声道:“事到如今,周琬很可能已经遇害,但没有证据,就得以‘人还活着’为前提,一步步谨慎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萧崇郑重点头,对着镜子,在老父亲的额头上亲了几下。
收起镜子,返回去和周琪说了他心中的疑虑。互相对视片刻,都有愤怒茫然之感。
周琪攥紧了拳头,哽咽道:“追踪术没有效果,定是殷念君把她杀了。”
萧崇宽慰道:“未到最后一刻,别胡思乱想,天亮之后再用一次符咒,在此之前,咱们分开再找找,或许周琬姐能留下一些线索呢。”
周琪尚未回答,黑暗中忽然窜过一个瘦弱的人影,一剑向她后心刺过去,去势十分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