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朗小妹的指点,云渡恶早就上街讨饭了?
也就是说,没有朗小妹的指点,云渡恶根本坐不上庄主的位子,甚至会被他父母赶出家门?
殷茏思忖片刻,不由得想起一件往事。
云渡恶的父母在数年前一夜之间双双毙命,据说是仇家扮做仆人混进风云庄,趁二人熟睡之时下了毒手。
云渡恶在父母的灵前手刃仇人,继任庄主之位。
殷茏曾随他父亲到风云庄吊唁,发现云渡恶面对他父母的尸身时有种莫名的恐惧,目光闪烁不定,全身瑟瑟发抖,直到两位老人家入了棺,云渡恶才渐渐镇定下来。
她当时就怀疑云老庄主夫妻的死另有隐情,但殷茏毕竟年纪太小,对自己信心不足,没敢说出自己的疑虑。后来回到玉芷宫,恢复了加紧时间学习修炼的状态,再后来,忙着东奔西跑四处寻找作恶多端的草木精怪,时间一久,早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听了朗小妹的话,从前的疑虑重新浮上心头,道:“难道云老庄主夫妻不是死在仇人手里?”
朗小妹“嘿”了一声,对殷茏的轻视之意消失大半。痛痛快快地给出答案:“正是我出了好主意,才让他成功地弑父杀母,让他坐上了庄主之位。”
殷茏一把攥住她手腕,道:“给我说清楚,云渡恶为何必须杀掉他的父母?”
朗小妹强忍着彻骨剧痛,道:“他父母是一对滥好人啊,嫌他无德无才,要把庄主之位传给远亲的一个孩子。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云渡恶必须杀了他们,才能保住属于他的东西。”
殷茏沉声道:“如何杀的?”
朗小妹道:“双花城中极负盛名的东来堂,你应该很了解吧?”
殷茏当然了解。
东来堂是家大型医馆,它的建立,颇有一番曲折,宫中有几位长老,经常拿东来堂大做文章发泄她们的不满。
事情是这样的,殷怀世为了纪念亡妻,弘扬医者悬壶济世的美德,命令各地分舵开设医馆,重金邀请名医,救治身无分文的穷苦百姓,免费问诊施药。
可惜的是,他的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忍,很多医馆赚不到钱,没多久便关门大吉了。
风云庄开设的东来堂更惨,不到两个月,赔了个底朝天,云老庄主为了保住东来堂,把自己一生的积蓄搭了进去,最终还是走到关门大吉的地步。
她写了一封长信给殷怀世,请求宫主下令改改规矩,富人求医也给治,穷人治病多多少少收点钱,起码得将把东来堂的租金,小伙计的工钱,聘请名医的费用赚出来。
别看殷怀世平日里凡事好说好商量,一副没有主心骨的样子。对于开设医馆只救助穷人的规矩却坚持己见不听劝。
更有意思的是,他得知别地的医馆支撑不下去,愁闷几天便放下了,对东来堂却给予了特别的关注,无视各大长老的劝阻,下令从玉芷宫的金库调拨银两送去支援。
这一支援,便是整整十四年,东来堂年年赔个底朝天,玉芷宫年年给它填窟窿。曾有一位长老不客气地痛骂殷怀世糊涂又败家,打肿脸充胖子,痛骂过世的殷夫人是红颜祸水狐狸精,一个死人能把大活人的脑子迷成一团浆糊。
殷茏一怒之下当场翻脸,亮出雪龙枪金蛇棍,在一片指责声劝和声中,和那位长老狠狠打了一架。
殷茏每次打架都会被她父亲骂个狗血淋头,可是那一次,殷怀世没罚她,也没骂她,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记忆犹新啊!印象太深了!
她道:“云渡恶父母的死与东来堂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朗小妹道:“年岁大的人,总喜欢吃点药膳补品,喝些养生的茶水。云老庄主真是死心眼的家伙,从自己家里拿东西也给钱,而我,正是让云渡恶在钱上动了手脚。”
“钱上怎么动手脚?”
“枉你是个驱魔师,根本不如我博学多闻。”朗小妹找到一丝胜利的快感,道:“我先让云渡恶用水银杀了一对母子,你知道她们死的有多惨吗?需要我解释吗?”
殷茏齿间跳出两个字:“剥皮。”
朗小妹没能难住她,心中有点失落,继续道:“将两人的魂魄分别困在两枚铜板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子母凶钱。放在一处,定会安安稳稳毫无异样,一旦分开,就会互相寻找,受了刺激,还会凶性大发。”
殷茏感到一阵恶寒,道:“为了制造杀人凶器,你们竟杀害一对无辜的母子?”
朗小妹恍若未闻,继续道:“云老庄主有一次买了保心茶,小伙计送货上门,找零时故意将子钱给了她。另一枚母钱,被云渡恶用法阵困住。当天晚上,子钱出现异样,云老庄主不知真相,一剑把它给劈了,连同孩子的魂魄一块毁了。云渡恶趁二老熟睡之后,亲手破坏了法阵,母钱为了给儿子报仇,将熟睡中的两位老人家一块杀了。”
殷茏怒不可遏,捏碎了朗小妹的腕骨,骂道:“畜生。”
朗小妹面色惨白,却畅快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哈……”
高秀儿、刀疤老朱、鸡腿男、高大长,无不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疯了,疯了,这个女人狠毒残忍又疯狂,以一己之力害死数条性命,没有愧疚,没有后悔,只有奸计得逞的自鸣得意。
谁能想到风云庄的前任老庄主,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死在她的阴谋诡计之下。
殷茏恨不得一掌打碎她的天灵盖,萧崇赶紧摁住她,转向朗小妹,问道:“云渡恶可以一边困住母钱,一边将子钱偷偷放进他母亲的钱袋,你们为何绕了这么大一个弯?”
“哈哈哈,你小子是个聪明人。”朗小妹道:“因为我要教教云老庄主如何做人。”
萧崇道:“你什么意思?”
朗小妹道:“东来堂的小伙计是个病秧子,云老庄主特别可怜他,每次点名要他送货,给足了赏钱,还会留下他吃顿好的住上一晚。小伙计不但是我们选好的帮凶,也是替罪羊,两个老的一个小的,到黄泉地府好好打一场官司去。云老庄主若能记住这个教训,下辈子别再做个滥好人了,哈哈哈。”
这人分明就是个变态,殷茏对她的惋惜同情尽数消失,一脚踢在她膝盖上。
“扑通”一声,朗小妹跪在地上,神情越发得意,笑道:“我想起来了,云渡恶跟我说过,你父亲是为了纪念你母亲命令风云庄开医馆,我告诉你啊,如今的东来堂脏的很,你母亲在天有灵肯定会再气死一次,哈哈哈。”
殷茏一拳照着她鼻子挥过去,萧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手腕,随后将朗小妹推给刀疤老朱,道:“这一男一女交给你了。记住我的话,不管多愤怒,别亲手杀他们。”
刀疤老朱忽然跪了下去,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会报答你的。”
萧崇慌忙把他扶起来,道:“无需报答我,做你该做的事,还高秀儿一个清白就好。”
刀疤老朱道:“好,我亲自把他们送到城卫长面前,我知道的会一五一十说清楚。为我自己讨个公道,也为秀儿姑娘讨个公道。”
朗小妹早料到自己的结局,满不在乎地笑着。高大长吓得面色入土,哭求道:“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秀儿快救救爹,爹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爹不想掉脑袋啊。”
秀儿得知生母真正死因的那一刻,对高大长仅存的几分亲情已经断的彻彻底底,冷冷地道:“别叫了,谁也救不了你。”
高大长哀嚎一声:“我不想死。”
鸡腿男看出殷茏极不耐烦,脱下臭袜子塞进高大长的嘴里。笑嘻嘻道:“殷少主,耳根终于清净了。”
朗小妹讥讽道:“好一条走狗。”
鸡腿男反唇相讥:“好一条美女蛇。”
这人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关键时刻还挺有用的,萧崇摸出两根金条塞给他,道:“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黄金啊,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干也能吃香的喝辣的,鸡腿男高兴地差点蹦起来,不停地作揖道谢。
萧崇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不过我不能再付钱。”
鸡腿男愣了一下,道:“什么事?”
萧崇道:“你是高大长杀害秀儿娘的目击证人,我希望你能去作证。给了你钱,容易被人怀疑我收买你作伪证,不得不委屈你一次。”
无钱可赚,鸡腿男很不痛快,道:“我作证能有什么用,人杀妖根本不犯法。”
萧崇肃然道:“但高大长狠心杀害与他同甘共苦的结发之妻,丧了良心,坏了人伦纲常,说不说在你,如何定夺是城卫长的事。”
朗小妹笑道:“惩罚一个高大长就为秀儿娘讨回公道了?幕后主使之人,你们愿意动吗?一手扶持起来的家族闹出天大的丑闻,不怕丢人丢到姥姥家去?”
她存心激怒殷茏,又道:“殷少主不会悄悄把人打死就完事吧?高高在上就是好啊,可以动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