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你不需要去寻找所谓的记忆。现在的你，我遇见的你，就是最好的你。”

男人偏头看她，眼里浮出一种淡淡的宠溺，唇角扬在嘴边，长手一伸，将盖在她膝上有些滑落的外套重新盖好。

这才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从鼻鼾间传来。

季心睡着了，睡得很沉，很安稳。

可是傅忘川变了脸色，复杂的表情在俊脸上浮现出一丝焦虑，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心心，你不该轻易相信任何人。”

你不该轻易相信我。

傅忘川抬头看着苍茫的星空。

‘这座城市埋葬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可是我不甘心。

不是我太固执，也不是我太偏激。

只是，我这一生可能拥有的所有美好时光，都被藏在了这里。

我在找一个男人或者女人，可惜，不是你。’

想到这里，傅忘川起身，捞起身旁的女人，走过这一条绵长悠远的小路，目光霎然化为薄凉。

副驾的位置被缓缓放倒，傅忘川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放上，又折到驾驶座上，轻轻打开空调。

他低眸，看着她睡意沉沉的脸，脑海中闪过拍卖那晚，她眼角淌下的倔强的眼泪。

傅忘川扣唇，抬起手指，把玩着拇指上的戒指。

傅忘川抬头看天，手机阵阵闷动，传来一条又一条的消息。

看了几眼，再无心去看它，便丢在了口袋里。

过了今晚，未来的路有多难走，无人知晓。

这一夜，他独自一人想了很久。明明累到了极致，却不见睡意。

直到车窗外的天渐渐吐白，挂出一丝可爱的蓝色。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这最后的仁慈他并没有给，他选择不相信任何人。

季心说的没错，每个人都该做内心的自己，而他内心的自己，谁也不必相信！

傅忘川将指尖落到季心的发尾，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一遍又一遍地把玩，孜孜不倦。

“我会一直陪你的。”傅忘川轻声呢喃着。

‘是我诱你入局的，那么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会陪你。’他想着想着，不知怎的，仿佛丢了魂。

一抹淡淡的暖阳缓缓从车窗外射入，照在男人环住女人的胳膊上。

终于，天亮了。

……

季心醒来的时候，傅忘川将车停到了江岸，拐角处座落这一座巨大的圆环形建筑。这是这座城市最大的图书馆，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档案馆。

这一觉，她睡得很踏实。

傅忘川坐在车门外，江边的木椅上，看着江面缓缓浮上一轮圆日。

季心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盖在腿上的衣服留着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她推开车门，走到傅忘川的身旁，坐下。

“醒了？”傅忘川用手轻轻拨开放在左侧的透明塑料袋，左手拿着一杯透明杯子装的淡色豆浆，右手握住一根淡粉色的习惯，插进杯子后，递到季心的手上。

“嗯。”季心点了点头，静静吸了一口，看着江面上飞过的白色小鸟，缓缓开口，“对不起，害你没回家休息。”

傅忘川愣了一秒，回神时，看着她澈洌的眼睛：“你不是应该尖叫，或者质问我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么？”

季心看了傅忘川一眼，觉得有些好笑：“抱歉，我没意识到。”

噗，这算什么理由？

傅忘川的眼底浮上一层浅笑。

“我昨晚意识很清醒，只是有点累，想在让我觉得自在的环境里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季心勾了勾唇。

她做事的理由确实简单得令人惊讶。

这也令傅忘川有些诧异，她的曾经究竟有多可怕，让她明明已经忘了，都还在逃避。

“休息够了吗？”傅忘川问。

“嗯，谢谢你的豆浆，很好喝。”季心爱吃甜食，却不爱喝甜豆浆。这个豆浆恰好是淡的，什么都没加，豆子发酵的香味缠在舌尖，很香很暖。

“休息完了就要工作了，走吧，去趟档案馆。不光要查你父亲的事，阮的案子里也有很多事有待查纠。”傅忘川说。

“好，你等我一下，我给老钱发个短信。”

季心发完短信后，领着傅忘川绕到后面的公务电梯。

城市档案馆在这栋建筑的第十层，仿佛是要执意守着这座城市一个又一个沉睡着的秘密，外侧崭新的查询电脑并没有将这一卷卷发黄的，牛皮的，纸质的，纸质资料代替。

无论科技发展的有多迅速，这座古老的档案室都被下了禁止废除，禁止数字化的禁令。

进口的桌台上，摆着几株大大的盆栽，馆内部仅有的一台电脑被安在盆栽后，仔细一看，一个头发带白面目沧桑的中老年人正将头埋得及低，指尖掐着一根崭新的中华牌香烟。

“老钱，抬起来抽吧。没有领导来检查，是我。”季心觉得有些好笑。

“嗐，吓死我了，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调皮。”钱永忠缓缓抬起头来，忽而，看到季心身后站着一个模样端正的男人。

黑色的瞳孔微微一惊，有些诧异。

他老了，记忆力有所衰退，可是这种令人惊艳的感觉，他到现在仍记得。

“哟，小没良心的交男朋友了？还知道带给我看呐？”钱永忠推开嘴边的烟，吐出一柳薄烟，眯着眼，一笑。

“这哪跟哪啊？您别瞎猜了。他……嗯……他，他是我朋友。”季心没有朋友，钱永忠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句朋友，来得太过突然。

语落，觉得可笑，自动拐着身子摸进了里面。

“喂，年轻人。”

知道钱永忠在喊他，傅忘川跟随着的脚步，顿了一顿，却并没有回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你之外，小丫头只带一人来过。希望这一次，她遇到的是个好人。”

傅忘川微微一怔，脚步一顿。

“傅忘川，你快点呐！”季心摸着昏暗的灯光进去，见身后没有来人，又深知屋里格局复杂，朝外喊道。

傅忘川抬腿，跟上季心的脚步。耳畔却始终回响着钱永忠的话。

这并非叮咛，也并非嘱托。或许，淡淡的语调下蕴含着的，是一种深深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