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寒假还有一段时间，特情局的建议是让他们三个在此期间照常上学，过完年后，自然会有人来接他们。

黎漫果断请了病假。

开玩笑，这时候还去学校，让人围观么？

不过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实在是没什么事好做，闲得慌，玩了一天游戏，直到黎航下班回家，他才从游戏舱里出来。

手机的指示灯在闪烁，有未读消息，瞄一眼居然是林佳发来的，有点意外。

黎漫并没有加她好友，她是从班群里发起了临时聊天。

只有一句话：“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啊？”

黎漫想了想，回道：“没必要了吧。”

过了一分钟。

“也对，那我也不去了。”

不知为何，黎漫能想象出她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妈喊我吃饭了，回聊。”后面加了个挥手的表情和一个笑脸。

黎漫也回了她一个挥手，然后退出了聊天界面。

他很确定，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联系了。

说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算熟悉。

虽然是一个班，但三年来说过的话并不多，屈指可数。

“就你这闷骚性子，月老来了都没辙。”顾磊经常这么损他。

客厅里，黎航正在和谁通话。

“嗯，知道了，你小心点。”

挂掉电话，黎航脸色有点郁闷。

“怎么了？”

“老爸临时调派去了河西省，要在那边待很长时间，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回家过年。”

“什么事啊要这么久。”

处理一般的超凡事件最多一个星期就够了。

“好像是出现了新的魔窟。”

魔窟就是秘境，两种叫法而已。不过这些都是民间通俗的称呼，都是从网上流行起来的，国内官方称其为“禁区”。

世界各国对魔窟的态度不太一样，有些国家相对宽松，只是不建议民众进入或靠近，否则后果自负。

但国内就比较严格了，一经发现立即戒严，私自进入那可是违法行为，只有特情局和军队有权进入。

其实这也是对民众负责，毕竟魔窟里危险重重，没两把刷子八成会一去不复返。

至于黎航这么沮丧的原因，黎漫是知道的。

她本来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爸妈一起吃年夜饭的，这下要泡汤了。

“你，以后不许加入特情局！”黎航愤愤道。

“……”

“哼，脑残部门！祝你们早日倒闭！”

吃晚饭时，电视上播放了新魔窟的消息。

主持人称，这个禁区开启的位置是在郊外，人烟稀少，目前还无法确认有无民众被卷入其中。禁区周边已全方位戒严，一支小队已经充当先行者进入了禁区。据称，这次魔窟的等级很可能在五星以上。

黎航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时不时发表几句带刺儿的评论，看得出她是很不爽的。

……

自从做了那个梦，黎漫就开始了接连好几天的入睡困难，游戏舱也拯救不了他。

最多睡半个小时，就会满身大汗地猛然惊醒，再睡，再醒。就这么断断续续的直到天亮。说没睡够吧，睡眠时长加起来也不算少，说睡够了，却又总是哈欠连天，提不起精神。

浑浑噩噩过了一周，学校里开始期末考了。

顾磊这几天每晚都会跑来他家，让黎漫帮他复习功课。

两人成绩其实半斤八两，但两个臭皮匠……总比一个要强。

再说，黎漫很清楚他来这里并不单纯是为了功课，每次黎航在他视线里出现，这家伙的注意力就会立马被吸引过去，还遮遮掩掩的，怕被看到。

黎漫都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他这点小心思，黎航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装糊涂罢了。姐弟俩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黎航直接抛出一个无解的条件：他太小了。

不仅仅是指年龄，主要是他心理也挺幼稚的——这点黎漫无法反驳。

就在考试的第二天，黎漫又收到了林佳的消息，仍然是临时聊天窗口，消息内容却让黎漫十分意外。

“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

黎漫在厕所里照了照镜子，用黎航的梳子把乱糟糟的头发梳理了一下，出门直奔约定地点。

虽然他提前了五分钟到达，但林佳比他更早。

她穿着一件枣红色外套，黑色紧身裤，头发没有像平常那样挽着，而是散着的。两手提着一个小包，亭亭玉立在站牌下面，看到黎漫后，露出甜甜的微笑。

不可否认，这身打扮很适合她，比平时还要漂亮几分，而且更成熟了，从她旁边经过的男人们的眼神足以说明这点。

但黎漫却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平常在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感觉变淡了。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专属的感觉，能够让他由内而外地生出一股暖流。

“不用考试真好。”她笑着道。

“是啊。”黎漫附和。

但他心里清楚，林佳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暖场，毕竟她成绩稳定在班级前三，怎么可能会讨厌考试。

“去哪儿吃？”

“拉面吧。”

黎漫和顾磊在外面吃的时候一般都会去拉面店，味道不错，而且不管你多大胃，一碗管饱。

“好。”

两人去了最近的一家拉面店。

时间还早，刚过六点，人并不多。

本来黎漫还在担心吃饭途中说什么的问题，两人第一次约会，冷场的话岂不是很尴尬。他和顾磊出去是不用担心这个的，顾磊那家伙，恨不能长两张嘴，一张用来吃饭，一张用来哔哔。

不过，情况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林佳吃面很淑女，低着头，小声往嘴里吸面，嚼动的时候嘴唇都不张开，显然并没有说话的意图。

再加上旁边显示屏里播放的声音，倒也不尴尬。

黎漫尽量降低吃面的速度，但还是比她早吃完几分钟。

就这么很单纯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两人在广场上溜达。

“你感觉自己有什么变化吗？”林佳问道。

黎漫知道她是指异能的事。

眯眯眼说过，异能者觉醒后，并不会立即表现出来，潜伏期很长，如果不加以训练或引导，一般要潜伏一年以上才会慢慢显露。这也是国家一年一次大检的原因。

“没有，你呢？”

“好像有点不一样……我也不确定。”

“什么不一样？”

林佳想了想，说道：“有时候，我能感觉到空气里有一些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我知道它们就在周围……你有这种感觉吗？”

黎漫摇头。

林佳似乎有些失落，紧接着又想起什么，继续道：“还有，我有两次做梦进入到一个灰色空间。”

冥想空间？

“这个我也有。”黎漫点头道。

林佳眼前一亮，急忙道：“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光点，而且会随着你的想法或动作产生变化。”

“这个没有。”

他的灰色空间，就只是灰蒙蒙一片而已，半个光点都没有，看上去单调得让人沮丧。

“可能每个人都不同吧。”

“嗯。”

黎漫决定还是不要把游戏舱的事说出来了，免得被当做一个无可救药的游戏狂——虽然这是部分事实。

“很多人讨厌异能者。”林佳忽然道。

“会改变的，凡事都要有个过程。”黎漫也不知为何随口就这么说了。

“你真这么觉得？”

林佳停下来看着他，表情认真。

黎漫迎上她的目光，却犹豫了。

他自己都不信。

林佳笑了笑，继续散步。

两人不知不觉逛到了一家VR影城。

虚拟海报上放映着最近上映的大片片段。

“时间还早，进去看场电影吧。”黎漫提议。

“……好。”

两人买了票，领了目镜，走进VR展厅。

事实证明，这不是个好主意。

黎漫整天浸淫在VR游戏中，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林佳平时爱好是看书，乍一到这种环境下，很容易产生眩晕感。

一个小时内，摔了五次，还好几次撞在黎漫怀里，光对不起就说了八次，黎漫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提议提前退场。

林佳红着脸说好，然后第九次说了“对不起”。

来到场外，林佳缓了口气，让黎漫稍等，跑去了女厕。

黎漫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掏出手机，看到顾磊给他发了一串信息。

“数学好难！”

“两道大题没写，选择一半是蒙的！”

“我已经废了！”

“明天考英语，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单词！”

“你人呢？！”

“！！！！！”

隔着屏幕都好像能听到他的恶龙咆哮。

黎漫慢慢打字：“在外面，看电影。”

顾磊：“和谁？why不等我？”

黎漫：“林佳。”

顾磊：“奈斯/大拇指/”

顾磊：“还在看吗？”

黎漫：“提前退了，她晕VR。”

顾磊：“傻哔，退什么，你抱着她呀！多好的机会！”

顾磊：“你就适合孤独终老。”

黎漫：“你特么言情剧看多了吧。”

顾磊：“哎，你真是连屁都不懂，烂泥扶不上墙。”

黎漫：“不跟你说了。”

林佳出来了。

黎漫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来迎上去，微微一愣神，发现她又把头发挽了起来。

“出门前洗了头发，散着方便晾干。”她捏着脸颊一侧垂下的一缕细丝，笑了笑，“还是这样好点，你觉得呢？”

黎漫正要说“是”，话到嘴边忽然想到了顾磊。

如果这家伙此时站在一旁，一定会摇着头骂一句“傻哔”。

这不是一道单选题啊傻哔。

“都好看。”

黎漫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林佳耳朵有些发红，嘴角微微翘起：“走吧。”

……

两人在影城前的长椅上坐着聊了会儿天，气温越来越低，黎漫去买了两杯奶茶。

“谢谢。”林佳接过奶茶，含住细管，微微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这几年国家大力整治环境，空气质量好了许多，基本上都在优良之间徘徊，星空很清晰。

黎漫左手握着奶茶杯，右手撑在椅子上，也抬头看星星。

忽然感觉手指被碰了一下，扭头一看，林佳把一包心连心纸巾推到了他手边。

“还给你。”她小声道。

黎漫心里一抽。

忘了还有这么个历史遗留问题。

傻哔顾磊！

“你留着吧。”黎漫又把纸巾给推了回去。

林佳默默把纸巾揣进兜里。

沉默片刻。

“你那天为什么要用这包纸巾砸我啊？”

“……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

沉默。

“其实我很害怕。”林佳轻声道。

“……”

“我的家人都是正常的，只有我是异类。”

“嗯，觉醒和血缘好像没有特别明显的关系。”

林佳点了点头，小口吸着奶茶，继续道：“你说情况会逐渐变好，连你自己都不信吧。就连我自己以前也是敌视异能者的，没有理由，只是因为他们存在。普通人和我们之间就像两个种族，永远无法真正相互理解，永远存在着矛盾，既然是矛盾，就总有爆发的时候。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林佳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不知道。”黎漫如实回答。

林佳垂下目光。

“至少不要再体会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无能为力。”

……

黎漫把林佳送到家门口，一个人慢慢往家里走。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佳说的对，既然是矛盾，总有爆发的时候。这只是休战。

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他心里没有底。

但是他知道一点，当矛盾再次演化成冲突的时候，他绝对不要再躲在衣柜里，苟且偷生。

必须变强。

……

黎漫回到家，黎航照旧在沙发上看杂志。

“这么早就回来啦？”黎航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嗯。”黎漫径直走向卧室，“我累了。”

“去床上睡哦。”

黎漫关上门，脱掉鞋子，躺进游戏舱。

缓缓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慢慢的，睡意袭来。

朦胧间，他再次进入冥想空间。

面前有一台游戏舱，游戏舱旁边是小时候的他。

【你终于来了】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啊】

“……”

【你想变强，对么】小男孩儿露出微笑【这里就是你变强的地方】

“什么意思？”黎漫皱起眉头。

【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