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炆起身去洗手间,我跑到上官炆前面抢先一步到洗手间门口,把住门说:“对不起啊,我有点内急,麻烦你到二楼的洗手间吧,走廊尽头右转。嘿嘿,谢谢您啦!”
上官炆客气地微笑着说:“好。”
我见上官炆朝楼梯走去,关上洗手间的门,等了两分钟,估摸着他应该解决完了。就出厕所往楼上走去。我到了楼上的洗手间门口,听见里面开水的声音,我敲门,心里一直盘算着该问他什么怎么问他。
他开门了,我笑脸迎上去:“哥,您就是上官炆吧!谢谢您给我们这个机会跟可卿告别,哎,世事无常,可卿怎么就死了呢?”说着我挤出眼泪,怕上官炆看不到我的眼泪,又用手去擦。
上官炆用手帕擦净手上的水,对我的表演倒是很动情:“真是可怜的孩子,不是我给你们告别的机会,我也是被邀请来与可卿告别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了,我都没敢告诉我母亲,她还总是念叨着可卿。”
“您也是被邀请来参加追悼会的啊,我还以为这场追悼会是您办的呢,我就是坐您司机的车从机场过来的。那您知道是谁发出的邀请吗?”我看他愿意同我讲话便接着套她。
“不是我办的,司机小张是我让他去的,给你们行个方便嘛。我不知道是谁发的邀请,有人将信封递给我公司的人。”
“您和可卿是什么关系啊,我没听她说起过,”我怕这句话会被理解为他们的关系不值一提,就接着说,“我之前与可卿玩得很好,后来就不怎么联系了。”
“是我母亲,我母亲很喜欢可卿。我曾带我母亲坐飞机,但没有订到相连的位置,多亏可卿照顾我母亲。我母亲生了八个孩子,个个是男孩,求女孩不得,觉得和可卿有缘,就和可卿经常来往,把可卿当做女儿,让我把可卿当妹妹照顾。可卿真是个善良真诚的好孩子啊,我们一家都很喜欢她。”上官炆的表情变得很悲伤,好像失去的是一位真正的亲人一般。
可卿会为别人考虑,总是乐于助人,曾经和可卿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收到别人的“谢谢”。说她是**倒也不至于舍己为人,但她做事情也确实很为人民服务。在飞机上帮助一个陌生的老太太,还讨得老太太喜欢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奇怪,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一个太阳花儿一样笑脸盈盈的漂亮姑娘,在你需要或不需要的时候施以援助,让你避免了麻烦或尴尬,这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在你有困难的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人,像不像天使?
“有一年暑假,可卿没有回家,留在S城,我还帮她搬过家,”上官炆回忆道,“说来奇怪,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不奇怪,当你回忆起你喜欢的人,都像是刚发生的,好像她说的那些话,还萦绕在你耳边尚未消散,好像她的气息,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可卿是有一年暑假留在S城不回家,事实上,大学时期可卿就没有暑假回过家。大一的暑假她去了美国,参加一个半工半旅的项目,大二的暑假,去尼泊尔义工支教,大三的暑假就在S城租房子。在S城租房子的时候,捡到了流浪狗可乐。
那段时间,可卿的朋友圈里经常晒出好吃的好喝的,应该有个人陪她一起的,显然这个人没有帮可卿搬家。
跟上官炆客套完,我们相互道了声节哀。
他下楼去餐厅了,我直接回我二楼的房间了,这样的宴席太无趣了,大家避开可卿不谈,谈些有的没的,找不到一点有用的讯息。在走廊上,我看见这层楼的那个空房间已经关上了房门,应该是有人入住进去了,我们来的时候,空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的,因为我们没去大堂登记直接入住的,房间钥匙都是放在房间里。
回到房间,收到徐浩发来的微信。问我怎么去厕所这么久。
这是我们几个人的约定,只要有人离开我们这个小团体的视线,就要报告位置,以免出现意外。我们拉了个群,群里有我、徐浩、孙俊逸、小廖、维维,群名叫作“救赎者互助会”。像个邪教的名字。
我告诉他们我不想吃了先回房间了。徐浩不放心,上来陪我。
他告诉我他看见曹华和胡老师了,跟他们打了招呼,他们就住在隔壁一栋。可能我刚才的注意力全在上官炆身上了,没在意到其他。
“你看见可卿的父母了吗?”我问徐浩。
“他们没有在餐厅,餐厅的人我都一一看过了,”徐浩似乎也不大相信可卿的父母会不来参加可卿的追悼会,补充道,“也许他们明天才来,追悼会不是明天下午三点才开始嘛。”
我躺在床上,徐浩躺在沙发上,我们各自玩各自的手机,没有了可卿这个话题,我们好像已经没话可说了,封闭空间里,两个人的沉默演化成了两个人的尴尬,连空气都凝固了。
我起身走到窗户前,窗前的那片绿化,被一楼餐厅的灯光照得明亮,而照不到灯光的地方称得一片漆黑。那漆黑里,似乎有双阴谋的眼睛,在盯着餐厅里暂忘烦恼相互恭维的人们。
山庄离海边很远,但风里仍能闻见腥味。
看得出神时,维维他们回来了,还传来了一个消息。
刚才在饭桌上,有人提议晚上去山庄旁边的小山上看星星,还能叙叙旧。晚上十点,活动自由,想来便可来。
维维问我要不要去,我有点恹恹的,不想走动了。但一想,出了山庄是不是就脱离了背后那个人监视和控制,会不会有人在那里说些不能在山庄里说的话。我唯恐错失任何一个信息。实际上,我始终不愿意承认可卿就这么死了。或许明天就出定局了,但至少在今夜,仍然是存在多种可能的,好比薛定谔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