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七年十二月初五,宫中传来旨意,圣上生母太后蒋氏崩天。
礼部加紧呈上大丧仪注,准备祭奠之礼器礼仪,治丧当日,皇帝朱厚熜面色苍白,形似枯槁,身着一身素袍孝服,在蒋太后棺椁前哀悼,待哀悼结束后,又拈发设奠堂,哀悼完毕之后这才回到宫中。
根据先朝旧典,服丧期间,武宗皇帝朱厚照之母张老太后,武宗皇帝朱厚照的在世皇妃,以及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皇后方氏,皇妃、嫔妃,以及长公主、王妃等人举哀礼同哀,之后各归丧次,也就是停灵治丧之地,这日未时(下午一点至三点),须遗诰同时小殓,自丧仪之日起,北京城内二十七日不鸣钟鼓。
礼部呈上丧仪仪注规定,皇帝戴素冠、着紫服,守丧十二日,取“期丧以日易月之制意”,文武百官守丧二十七日,取“遵斩衰以日易月之制”。
治丧当日,朝堂内文武百官戴乌纱帽,穿黑角带白色圆领丧服,一起到慈宁宫门外哭丧,待哭丧完毕之后,由右顺门处等候,一同赶赴慈宁宫门外列队,司礼监官从中门手捧遗诰而出,放于桌案之上,鸿胪寺官赞唱排班,行四拜礼,礼部尚书严嵩到桌案前,跪伏在地,将遗诰捧起,礼部鸿胪寺官员设桌案于东,鸿胪寺官升案,跪伏于地,双手接过礼部尚书严嵩手中遗诰,严嵩归入自己的位置,鸿胪寺官员赞唱,跪于地上宣读遗诰,待宣读结束,仍将遗诰授还予礼部尚书严嵩,严嵩手捧遗诰跪在地上,放置于桌案之上,复再起身回归本位,礼部鸿胪寺官员赞唱哀悼十五声,待哀悼完毕,再赞行四拜礼结束。
严嵩手捧遗诰,有锦衣卫大汉将军手打黄色伞盖,由思善门中道,右顺大门,午门中门而出,行至东长安中门出,到礼部由黄纸誊写,次日上缴朝廷。
一初五日,辰时(早七点至九点),嘉靖皇帝朱厚熜身穿素服束发,前往蒋太后宫前哀悼设奠,蒋太后遗体入棺椁,安置灵位,梓官设九筵安,神帛设立铭旌哀悼后退。
一初七日,服丧,朱厚熜穿丧服到灵柩前致哀行礼。这一日,朱厚熜单独祭一坛;张老太后、武宗皇妃,皇后、皇妃、皇嫔、公主、王妃皆成服,各设祭一坛;六尚及宫人各自随祭。祭礼完毕,各归丧次。这一日,内官、内使祭一坛。
一初八日,朱厚熜到大行皇太后,也就是蒋太后宫前哀悼,早晚设奠,张老太后、武宗皇妃、皇后、皇妃、皇嫔、公主、王妃哭泣,如同开始礼仪。
一初九日,朱厚熜到蒋太后宫前哀悼,早晚设奠祭祀,如同先前礼仪。张老太后、武庙皇妃、皇后、皇妃、皇嫔、公主、王妃哭泣,如同先前的礼仪。
一初九日,公侯驸马伯、五府六部等衙门官员共同祭祀一坛。文武官员三品以上命妇共同祭祀一坛,每七日祭祀。
嘉靖皇帝朱厚熜祭祀一坛,张老太后一坛,武庙皇妃一坛,皇后一坛,皇妃一坛,皇嫔一坛,公主一坛,王妃一坛。
在京文武官员,治丧祭礼当日,身穿素服,戴乌纱帽,系黑角带,行至慈宁宫门外,由这一天,一连哭泣三日,自慈宁宫门外再一路哭着回到所在衙门宿歇,不饮酒不吃肉,第四天都身穿斩丧服到,慈宁宫门外早晚哭吊三天,各十五举声而止。
所有在朝廷中的,以及在衙门办公大小官吏,用白布裹纱帽,垂带系腰绖,麻鞋,退居即服孝服,二十七日,方可除服。在京大小官员所穿戴的丧服治,俱要照依礼制,不许参差不一。
文武官员一品官至三品命妇,需穿麻布大长袖圆领长衫,麻布盖头,清晨从西华门进入,到慈宁宫门外哭吊三天,不许带金银首饰,三日后,仍带悼服,二十七天后方可摘掉悼服。
北京城中,各寺观鸣钟声三万杵,究其本意,出自佛家“盖佛家谓地狱受诸苦者,闻钟声即题,故设此代亡亲造福于冥中,非云化者有罪,为之解演也”,已奉为皇家丧葬惯例。
在京城中自丧事之日开始,禁止屠宰,十三天一祭祀。
翰林院撰写祭文,光禄寺准备祭品,军民身穿素服,妇女身穿素服,不许装饰,自丧事之日开始,二十七天后,除服。
外国四方蛮夷使臣行哭礼,礼部、工部制孝服,随朝官哭礼至举行祭祀礼,一众在京文武百官以及受朝廷封号的命妇祭祀物品,俱由光禄寺准备。
一众选官办事官监生、吏典、僧道、街市之人等,听到丧事开始,俱都换上素服,第二日到第三日清晨,到顺天府朝廷所设香案处朝夕哭临,到第四日,官吏穿斩丧服、监生人等穿素服,早晚哭吊三天,各十五举声而停止,并且各自穿素服,二十七天后,除服。
在外诸王世子、郡王妃子、郡主以下听到讣告,俱是哀悼哭泣,行五拜三叩头之礼,礼毕后换上素服,第四天穿丧服遵依遗诏,二十七天后,除服。
遗诰所到之日起,在外文武官员人等,穿素服,戴乌纱帽,黑角带,行四拜礼,跪听宣读遗诰,结束后哀悼再行四拜礼,结束后分别置办斩缞在本衙门,宿歇不饮酒不吃肉,每日率领臣署官僚人等在本衙门,设置香案朝日哭吊三天,各十五举声而停止,穿素服,二十七天后,除服。
在外官员命妇,遗诰所到之日起,穿素服举哀三天,各十五高声而止,身穿素服,二十七天后,除服。
大明军民男女,穿素服十三天。
内外文武官员等遵照遗诏,二十七天后,脱去丧服,本部奏差行人等官吏手捧遗诰,前往各处开读仪入。
嘉靖皇帝朱厚熜在小殓前,张老太后未到灵堂上哀悼,朱厚熜怒气冲冲到慈宁宫哀悼,设奠完毕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束起头发,文武群臣哭临如仪。
由于,蒋太后崩天,朝廷下诏书整肃,诏令停止全部庆贺礼仪,一时之际,大明朝上下臣民哭声一片,举国治丧!
这段时日,陆良早出晚归,蒋太后的丧事简直超乎他的想象,实在太过繁琐复杂,实难想象,一国尽是哭悼之声,虽然与他这小小的锦衣卫校尉没多大干系,但是这丧葬之事,也和蒋太后遗嘱中说的一切从简不符合啊,极其不符合,陆良心中感慨。
明朝以孝治天下,但是这大丧之事,确实太过心累,如按这时制度,陆良理应带着妹妹陆贞娘找到父母遗体埋葬之处,装殓入棺,扶灵回乡,守孝三年。
即使多大的官,也得辞官回家守孝三年,但是也有特殊情况,皇帝实在离不开这位官员,便可下旨夺情,在任上守孝。
只是陆良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也与他的思想里没有守孝的概念有关,另外陆良与陆炳辉夫妇,只有短暂的几日隔着囚笼的相处,与其说是有父母亲情,更不如说是狱友的关系,虽然他借尸陆良之身还魂。再加上他不知道陆炳辉家乡何处,陆贞娘也描述的不甚清晰,身无分文,带着陆贞娘,两个孩童,穿越千里之地,各种艰难,可想而知。
还是等几年,在长几岁,悄悄查清楚了,再办这件事情,陆良心中想到。
他要更谨慎、更小心、更安全的融入这个时代,尤其在接触过陶仲文这样的奇人异士之后。
这些时日,他已经融入进这大明朝的生活,锦衣卫的工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威风,反过来,甚至还有点大跌眼眶,因为这与打杂有何区别,比如陆良跟随着郑壁,这段时间整天就在弄些素服发放,指引京城百姓到顺天府朝廷所设的香案处祭悼。
忙了这些时日,陆良对这大明朝的许多繁文缛节有了些许了解,甚至有些泯灭人性的制度他也有了一些了解,比如在明英宗朱祁镇以前,皇帝驾崩入葬,居然还在实行宫人殉葬的制度,陆良简直难以置信,大明朝竟然还有活人殉葬之礼仪,幸好此例由明英宗朱祁镇遗诏罢之,历经天顺、成化两朝,其后皇帝驾崩,才不再以宫嫔殉葬,结束这万恶的残忍制度。
只是,陆良心中仍在吐槽,一国太后崩天,尽管遗诰内写明丧仪从简,但是在皇帝朱厚熜的眼中,此刻正是彰显他皇家权威之事,是以,这“丧仪从简”的太后丧葬,简直隆重至极,另一方面,也将大礼议之争推向尾声,历经多年的争斗,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生身父母,终于以皇家帝王身份确立下来,葬礼陵园享受皇帝皇后待遇。
这段时日,尽管陆良忙碌着蒋太后丧葬一事,但仍没有忘记教授陆贞娘读书习字一事,每日回到家中,陆良将从书坊中买回的经典子集从头到尾教授给陆贞娘,而这教授的过程,也是陆良在自我学习的过程,只是,这些典籍,皆是没有标点符号,看得陆良头都大了。
倒是陆贞娘,学的特别认真,遇到不认识之字,总是一次又一次问陆良,但是这古文之字,陆良也不甚明了,一知半解地蒙骗陆贞娘,兄妹两人倒也其乐融融,乐在其中。
且说,蒋太后丧葬之事,已然按礼部所呈大丧仪注,井然有序的进行中,葬在何处,却成了摆在嘉靖皇帝朱厚熜心中的一道难题。
这几日,内阁次辅夏言有意无意间询问此事,但是朱厚熜始终下不定决心,蒋太后生前曾有遗愿,那就是要与他的父亲兴献帝葬在一处,但是究竟要将兴献帝的陵寝北迁至天寿山,还是将蒋太后梓棺南下,与父亲兴献帝合葬于显陵,朱厚熜一时之间,犹豫不定。
早在嘉靖十年,便有臣子上奏折提议将兴献帝显陵迁至北京,以便朱厚熜和蒋太后拜谒,当时,朱厚熜下旨让礼部讨论,命工部负责迁陵之事,时任礼部尚书夏言、工部尚书赵璜、大学士李时等人坚持上奏:不能改葬。其文中写到“体魄不可轻犯,灵秀不可轻泄,根本不可轻动”,“先皇帝衣冠之藏历岁已久,园陵之设制规以备”,不应迁陵而干犯圣灵,外加,生母蒋太后明确出言反对迁陵,是以,朱厚熜搁置了这个迁陵提议。
如今,这个难题又摆在了心头。
究竟如何办理?朱厚熜在夜深人静之时,辗转反侧,不得安睡。
此时,究竟怎样说服皇帝朱厚熜不要将兴献帝陵寝北迁,而是将蒋太后梓棺南下合葬于显陵?也让内阁次辅夏言辗转反侧。
朝堂重臣,在治丧之时,心中也都在揣摩着皇帝朱厚熜的想法,而礼部尚书严嵩更是在察言观色,以免会错了圣意。
一场风暴,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