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东阳门已垮蹋成一个巨大的缺口,在禁军士兵的带领下,最近跟上来的辅兵和民夫们正在清理满地的狼籍。而宫城正南的午台门也是差不多状况,不但宫殿大多被拆除焚烧一空,城门也严重破损,禁军收复后很快把洛阳城变成一个大工地。
刘义符将行在移驻到内城午台门之南的洛州刺史府衙署内,洛阳这座汉魏旧都屡经战火,宫城内的各种建筑也是十不存一,这次干脆全部拆除,仅保留内外两城。
虽然洛阳被强行攻下,但禁军伤亡也不尤其是在攻打内城和宫城、金墉城时的战斗十分惨烈,细算起来累计战殒高达九千余人,差不多损失两个军,轻重伤者更是有上万人之多。
不过缴获还算丰厚,仅战马就有两万来匹,粮秣十五万石,武器兵甲无数,最重要的是后秦、北魏历年南迁到洛阳周边的部族人口十来万全被俘获,还有不少的汉人口,只是要加以整顿户籍,总体来说是不会亏本的。
但现在刘义符面临的整体战局也不乐观,估计拓拔焘攻不下荥阳得回师打柔然,这样虎牢可以不战而下,同时因柔然出兵,长孙翰要回援云中盛乐,西北灵武之危迎刃而解,但西秦快扛不住了。
十月初时,吐谷浑与北凉会师攻破金城,西秦在都城枹罕在勉强防守,已只剩狄道、临洮、襄武一片狭小之地,如果北魏退兵和谈的话,刘义符就可以考虑顺势接收西秦之地,还要收复金城、广武、鄯善,将吐谷浑赶回海西,并与北凉分隔开来,不然西北会动乱不止。
好在刘义答地并没有等多久,到十月中,拓拔焘派了崔浩、丘堆为使前来和谈,北魏提出以交还虎牢为代价,要求南朝无条件放还俘虏,及洛阳一半存粮,其余以双方占领区为界,互不侵犯。
因拓拔焘急着回去,这条件也不算苛刻,刘义符也有自己的打算,是以稍微讨价还价也就达成了和约。
为表诚意,刘义符先释放了于栗磾等五千魏军俘虏,并给其携带两万石粮食前往汴口,顺道通知王仲德调兵接管虎牢,宋、魏双方间这场大战就此草草收场,接下来如果北魏没有过份意图,刘义符打算再休养几年国力。
待楼伏连与拓拔焘相继从虎牢、汴口撤过黄河,王仲德完成对东部地区的接防后,邓龠也率部从巩县退回洛阳,刘义符将洛阳防务移交给刘义欣接掌,对禁军因伤亡减员调豫州兵进行补充。
沿边防务仍由刘义欣和王仲德负责,豫州三府主官暂不调动,不过州治将从汝南移驻荥阳,此战整体上也就是收复了河南、荥阳、陈留三郡而已。
既不打算以洛阳为都,也就没设立司州的必要,这样豫州就增加了从弘农以东的四个大郡,在人口财税与兵员边防上将得到加强。
边防初步善后已是冬月初,刘义符留下了减员较多的龙骧左卫、虎贲左卫、羽林右卫、材官右卫四个军在洛阳休整驻防,来年春夏再班师回京,自率六万禁军取道弘农往长安,是时候解决西秦的问题了。
反正到来年北魏都要打柔然,不趁此良机吞下西秦,以后再打一个不好就两面开战,那将非常吃力。
从洛阳往长安一路走了十二天,因高道谨已与陈珍率禁军先赶去了灵武,不过在长孙翰撤兵回统万城后,高道谨已率五万大军西行,屯于河西祖厉川,而李德元则留驻在灵武修整边防,虽然长孙翰退兵,但也不好再攻打统万城,只能留待以后。
首任京兆太守是姚澹,郡尉是阳纶,刘义符率兵抵达时在城郊迎驾,不过大军没到长安东大营驻扎,而是屯驻渭水北岸的渭城,将停留一段时日再往泾州。
西秦还没到山穷水尽,过早地赶去就达不到最好的效果,西秦即算都城失守亡国,万一到时又请求帮助复国,那岂不是当了冤大头,刘义符要的是完整的国土,不需要什么羁縻藩属国,哪怕花的代价更大也是一劳永逸。
临时行在设在城东,进城时刘义符骑着马沿街左右观望,城内市肆还是显得有些萧条,与南方任何一座州城比起来都远远不如。
这一次来长安,刘义符将正式确定都城选址,虽没带工匠来测量地形,但定个大体位置就行了,反正与吉翰、郭叔融等宰相私下早已达成共识,迁都长安只是迟早的事,只缺一个详细方略。
于是次日一早,刘义符带上江夷、沈叔狸、胡藩、陆万斛、庞咨等一群文武高官骑着马郊游,往城东过漕渠登上龙首原高地,俯瞰长安近郊地势。
龙首原也叫龙首山,位于长安城东南,南郊十里也有几道小山岭,对长安城呈环抱之势,所以真要论建都,汉长安地势最好,唐长安则在龙首原之南的洼地内,附近又多河流,所以潮湿阴凉,远不如汉长安城四面相对开阔。
胡藩远望了一会儿,却是不太满意道:“此处建都,地势虽然不错,近郊却是没有一片方圆二十里的场地作为禁军演武之地,秦汉都城驻军大营皆在蓝田之北,或在骊山之西,相对来说有点远。”
“要么大营设在渭城也不错,反正不必频繁换防,隔着渭水亦是无妨。”
沈叔狸的提议,陆万斛并不赞成,接口道:“设于渭北不妥,一旦遇上紧急事务有些来不及,可在龙首原之南建立禁军主大营,在沣水汇入渭河口附近,或者灞水西岸漕渠两岸选个地方作为内廷禁军大营,但占地都不宜太大,演武大营的设置还是要远点。”
照几人这么一议论,刘义符心下已有了主意,秦时的阿房宫位于揭水陂之南,以此为中心毗邻沣水营建,差不多是叠着汉长安城与唐长安城,一点问题都没有。
数日后,长安城周边就频繁地出现各祥瑞,什么揭水陂、昆明池有鲤鱼吐珠,龙首原有凤来仪,总之传得神乎其神,不一而足。
这让雍州都督府、京兆郡府的官吏们听说了又惊又喜,虽然都不明白这些代表什么意思,但都知道是吉兆,是好事,连忙就书写奏章歌功颂德呈递到行在,连带着长安附的豪族士人们都奔走相告,互相打听,但自然没人打探出是怎么回事。
这些奏书,刘义符看了只是一笑置之,让尉部驿递发往建康,朝中的高官们则多少是会猜到一些什么,刘义符先释放出一个信号也就足够了,要想完成迁都,没有个五六年都办不到。
直等到冬月中,高道谨从河西发来快报,在慕容慕璝、沮渠牧健十五万大军的猛攻下,枹罕城终于被攻破,乞伏暮末率三四万军民南逃狄道继续抵挡吐谷浑与北凉联军,被逼到这一步,乞伏暮末终于派使到祖厉川献上郡县图册,请求举国归附。
高道谨一见达到目的,立即率兵进逼金城之东的苑川,其时沮渠牧健只带了五万兵占据金城和苑川,正领兵在枹罕周围抄掠部族人口,一听说高道谨出兵马上率部退回金城,见宋军兵力不多,也不打算放弃,赶到苑川城与高道谨对峙。
刘义符接报大喜,终于等到时机了,原本长安就建立了粮道通往高平镇,现在只需将粮道移往祖厉川、苑川即可。
刘义符随后率兵西行,但从长安往苑川一路要走半个多月,他只打算到陇东郡泾阳坐镇,以接受西秦归降。
北凉只是小国,禁军主力一到必然吓得退兵,吐谷浑却是号称控弦之士二十万,兼并西秦海东之地后实力大涨,必须要狠狠地打击一番,至少要将吐谷浑的部族势力赶到赤岭西南,不然将来河西边防还会面临着很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