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宫外好啊!空气清新,花香草嫩,就连一碗小馄饨都比御膳房的更让人流口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指责染七忽悠自己出宫,现在姜黎就一脸沉醉的在街巷里乱窜。
清河看着主子那被瞬间打脸的表情,内心又是一群乌鸦飞过。
得,今儿又得折腾了。
染七是知道姜黎被皇后下了禁足令的,但是这整个卫国除了姜黎这个不着调的太女外,那就属镇国大将军的女儿染七最让人头疼了。
染七的父亲是当今女皇唯一的堂弟新越郡王,想当年也是鼎鼎大名的风流人物,而这个绝不是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风流,而是年仅十六岁就嚷嚷着说要找面首的风流,一般人根本管不住他。
最后女皇一道圣旨赐婚,直接将这个大锅甩给了黑脸的镇国大将军,原以为两个人婚后必定鸡飞狗跳,没想到却是一片琴瑟和鸣的甜蜜。这也算是卫国的一大奇缘了。
在姜黎未出生之前,女皇便十分偏爱这独一无二的侄女,流水般的将皇宫内的好东西往将军府送,更是常常带在身边教导,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染七无法无天的模样。
而比姜黎大两岁的染七,不仅继承了大将军的孔武,还继承了新越郡王的不着调,堪称京城第一小混混。
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染七两岁起就自愿担起了照顾姜黎的重任,美名其曰要做个好姐姐,实则只是想闯祸的时候,多个人背锅罢了。
“别舔糖葫芦了,你看看你嘴角的哈喇子,也不嫌脏。”染七一脸鄙夷地看着姜黎。
姜黎可不理她,上辈子在后宫关了那么多年,自己可一口都没再吃到糖葫芦了。
“我就吃,”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嘴上又粘上了几块碎糖渣,姜黎随手就扯过染七的袖子擦擦嘴。
“我去,你也太恶心了吧!”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染七嫌弃地甩了甩袖子。算了,谁让自己大她两岁呢。
“走吧,前面就是林风馆了。我们今日从小门偷偷的进去,姐姐我定了一个上好的包间,视野清晰,包管你看够瘾。”
姜黎还在禁足期内,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去,这要是不小心被谁看见了,那可就有得受了。
“呦,这不是小七官人嘛,您来得正巧,我这儿新来的公子刚准备上台了呢!”未等三人往楼上走,一个穿着藏青色的鸨父就迎了上来。
“那你可得给我们准备好上的茶水候着!”
“一定一定,”边说边将三人送上了包间内,“您看,这早早就给您备好了,几位先歇一会儿,这美人马上就露脸了!”
姜黎落了座,一只腿弯在身前,一只手撑在身后,拿起杯茶水就往下咽,“这糖葫芦太甜!”
“该,让你少吃点儿不听。”染七朝着她吐了下舌头。
清河也靠着姜黎坐下,反正不在宫内,也不在人前,她们三人行事便随意的很。
一刻钟不到,楼下大厅内传来了喧哗的叫好声,不用想,定是那美人出场了。
三人趴在窗沿上望去,一面带白纱的男子出现在台前,身形细弱娇柔,腰肢纤盈。
见他身着一袭及地的青色长衫,胸口及下摆之处都绣着大朵大朵的浅色莲花,偶有粉色的花骨朵藏匿其中,微微侧身,又能见到几只蝴蝶在腰线处展翅而过,让人心神荡漾。
远远望去,姜黎忽的被他脚下的一双金丝玉履的绣鞋吸引住目光,及地的长袍之下,竟然藏着如此一双秀气的玉足,实在难能可贵。
“这次没骗你吧,就这身形,就这气质,全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
的确,明明是林风馆的妓人,现下却更像莲花仙子一般,清冷又典雅,偏偏身姿又是这般娇柔,让人瞬间涌起一股保护欲。
这一趟出宫,值了!
“各位官人,这位正是咱们林风馆的新人竹玉,今儿虽不是他第一次唱台,但是今儿可是竹玉开红的日子!”鸨父的话还未说完,底下又是一阵呼声。
“什么是开红啊?”清河一脸狐疑的问道。
“所谓开红,指的就是妓子的第一次接客。”染七用扇子敲了下清河的头,调笑道:“这你都不知道,土鳖。不过看你那春心萌动的样子,是不是很期待啊?”
“呸,你才春心萌动!我看你是色字头上两把刀!”
看着清河脸红的样子,染七又笑出了声。
倒是姜黎一门心思的看着竹玉,根本没理会二人的打趣,反而问道:“你们不觉得这竹玉,很眼熟吗?”
“眼熟?你连个脸都没看到,眼熟个鬼!”染七翻了个白眼。
“得,算我没说。”
话音刚落,台下渐渐响起了琴声。
古琴之声,悠扬婉转,闻之似有蝴蝶翩飞在耳旁,而后一个清亮的嗓音想起,合着琴声的音律上下浮动,宛若惊鸿。
“这,竟是《蝶恋花》!”姜黎惊叹出声。
“什么《蝶恋花》?”对于音律一窍不通的染七问了句。
“《蝶恋花》乃是古时一位无名无姓的曲调大家所作,本没有词。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这曲调被前朝的一位丧夫的诗人所得。”这还是姜黎闲暇之时,在父后书房的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诗人独自弹奏之时,总是难以忘怀心中的爱人,又惋惜如此好的曲调却没有一句好词能与之相配,最后便耗尽一生心血,为其填上了词。”
一曲蝶恋花,一场长相思。
姜黎上辈子曾有幸在楚国听那位盲眼的乐人含信唱过一次,没想到今生居然能在此听闻一曲。
倾耳之间,歌声高昂澎湃好似热恋之中的情人,想将心中之爱慕全盘诉出。
然而话语还未说完,歌声便凄凄而下,低沉诡谲的让人心闷发颤,好似被人硬生生在胸口剜下块肉来,痛彻心扉。
楼下众人早已迷失在这声乐之中,有些心境迷乱之人,竟克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姜黎用手捂住胸口,心膛紧促的蜷缩起来,眉头也在无意间皱起。为何这歌声,让自己如此难受?
清河虽不精通音律,但也被此歌深深吸引,一股酸涩从鼻下泛至眼中,却终是忍住没流下泪来。
对比之下,染七则还是那般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个连琴声与铮声都分不清的傻子,能听懂这乐曲才怪了。
一个长调过后,歌声戛然而止。
约莫过了几秒,掌声雷霆。
此时,竹玉换了个站姿,左手缓缓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