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明月当空。

漫天星子倒映在十里洛水，画舫凌波，红色船身，船柱雕梁画凤，光鲜明亮，富丽堂皇，其上悬挂着各色彩灯，隐隐有女子在或凭或立，摇曳生姿，有才子在吟诗作赋，风流倜傥。

碧波荡漾的江面被映照的彤红，有着许多的小小花船，也是一律悬挂着彩灯，似是万鸟朝凤一般，在向那庞大的画舫驶去。

秦浩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避嚣习静的人，就像早先宁愿住在柴房，也不愿搬进前院，但处在这集万点繁星、碧波浩渺、人世繁华于一身的洛水河畔，也是从心底感到由衷的畅快。

——人终究是喜欢报团取暖的动物，人越多的地方就越有活着的感觉，但人又生而孤独，每个人都有独立的自我，独立的想法，矛盾在人这个字眼上当真是展露的淋漓尽致。

——算了，我又不是哲学家，想这些玩意做什么，安心逛我的青楼就完了。

秦浩偏过头去，便看到清儿也伫着发呆，虽是一身男装，却掩不住她的国色天香，白玉般晶莹的脸颊映着远处的红光，杏眼琼鼻，玉面粉腮，端的是娇艳无比。

清儿眉目顾盼间，似是有着一股令人沉沦的魅力，秦浩心里猛跳了一下，差点被她摄了心神，呆呆道，

“太美了。”

“嗯，太美了。”清儿感叹道，“我多年待在闺中，很少出去走动，真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只是这山水能长存，年华不能，自己下次来的时候，也许就已嫁作冯人之妇，清儿有些感伤的想着，对前路充满了迷茫和胆怯。

——这丫头也太敏感了，如此景色你也能忡然变色，生出些惆怅之意，日后得少给这丫头看些怀古伤今、悱恻缠绵的诗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秦浩轻声笑道，“不是，我是说你太美了。”

清儿一滞，满心的伤感被他瞬间打破，粉脸通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坏胚子总是捡些不合时宜的话儿来说，开心的时候你来骗人眼泪，伤心的时候你来看我笑话，这世上真是没有比此人更坏的人了。

秦浩四处望了望，也没见着有什么船夫之类的接送，这画舫在江中央，没有小船如何能上的去，莫不是要上这明月楼还要先去买一架小花船？

“那里。”

清儿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指了指江上的某一处，便又不跟秦浩说话了，好似还在跟他赌气。

定睛望去，看见有一艘花船正向岸边驶来，紫旗飘扬，上头写着“明月”两个大字，船头立着个轻纱掩面的女子，岸边的各色人马皆是向着它靠岸的地儿跑去，神色之间带着明显的兴奋。

秦浩拉着清儿便向着他们走去，清儿冷哼了一声，却也仍由他拉着了，此地人多，要是走丢便麻烦了。

花船刚刚靠岸，众人便围了上去，不停地催促着，乱糟糟的听不清楚，好像是什么谜面之类的东西。

女子扫视了一眼众人，开口道，“都安静下，还是照例讲一遍，答对字谜的可以上船。”

——答字谜才能上船？吊人胃口倒是一套一套的，真正的才子自然可以答上，而那些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定然会绞尽脑汁的想要上去，等于是免费帮他们作了宣传，这幕后之人倒是好算计。

女子见众人安静，满意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白宣纸，摊开给众人看，嘴里说道，“今日的谜有多种谜底，都可算作正确。”

纸上空无一字，是无面谜。

众人都是议论纷纷，还是头回见到无面谜，有些人在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有些才思敏捷的已有恍然之色，而有些个脾气暴躁已然开始小声谩骂，场面又开始混乱起来。

清儿稍微想了想，便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见秦浩一脸悠然的站着，想着以他的文采定然已经是猜出来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猜到了吗？别过会儿上不去船了。”

秦浩摇头笑道，“无面谜而已，清儿你都猜到了，我可不能落后于你，猜字谜这种事儿可难不倒我。”

“哼。”清儿娇哼了一声，“就你最聪明。”

女子等了半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猜出来的来我身边说，一个一个来，你们想告诉他人也无妨，若是被发现了，明月楼便永远对你们关闭大门。”

当即便有不少人凑过去了，这字谜猜得出来便难猜错，猜不出来当真是毫无头绪，故此站出去的人全都上了船，面带得意的看着岸边众人，留下的人皆在咬着牙苦想。

秦浩见没人再站出来了，才拉着清儿过去了，清儿撇了他一眼，率先在女子身边说了几句，女子点点头，便让清儿上了船。

回过头见秦浩面色平淡，跟其他人大不相同，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位公子的谜底是什么？”

“白芷，岸芷汀兰的芷，谐音同纸张的纸。”秦浩笑道。

女子微微一惊，撇了一眼清儿，见到她俊美若妖的脸颊，心中了然，有些神秘的笑道，“公子之前的所有人都猜的是谜字无言是为迷，为何只有公子猜的是白芷？”

秦浩愣了愣，诧异道，“先想到的是白芷，便懒得去想其他的了，怎么，这谜底不对？”

“对极！对极！”女子赶忙邀秦浩上了船，“公子倒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这白芷是香草名字，一般人不会往这去想。”

不止是香草，还是中药的名字，自己当然会往这想了，秦浩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她自己也说了这谜面有多种谜底，为何又会对自己说这番话。

女子见无人再上船，招呼了一声船夫，花船便缓缓向江中驶去，目光却时不时落在秦浩和清儿的身上，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

秦浩皱了皱眉，越发觉得古怪，伸手拉住了清儿的手，低声道，

“清儿，待会上船了，你别放开我的手，坐下了就别乱走动，我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