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一章:不肯屈服(1 / 1)傅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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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宝鉴回府的马车到胡同里便遭人截下。来人依旧是柳大人,脱了朝服便是一身多处缝补痕迹的常服。说是常服,不如说是能蔽体的衣衫,泠泠冬日,瘦骨嶙峋。

孤风勒住缰绳,马车将将停在他身前。

柳匀面色刚硬,掸掸袖袍,先是拱手作揖,转眼众目睽睽下跪在马车面前。他倒是识相,选了个胡同里,若是在大街上他如此做,只怕是会让不辨是非的人说道难听的言语。

孤风道:“柳大人,你这是做甚么。”

柳匀声如洪钟,“下官求见徐小阁老。”

听闻柳匀近日请假不上朝,不理朝中事,欲挂冠求去,辞去官职。他身为从六品小官,放在偏远的地方怕是此生都无机会面见圣上。兢兢业业半生劳力于朝廷,不过是在承乾殿外听里面的神仙打架。

他潦倒多日,意识却清醒,拱手垂头道:“下官量小力微,不敢于文渊阁里各位大人同日而语。赵大人身为下官同僚密友,乃至十多年的情分。得罪冯公公,那是他不自量力。但请小阁老细听下官一言。”

风声徐徐,不见回音,他便知如此也不会放弃。

昂声道:“请小阁老听下官一言。”

好歹是清正廉洁的好官,自上任便为民办事,得民心虽不如窦赋,念起柳大人也晓得此人家徒四壁,救济陇南一带灾民十余年。

孤风不忍道:“柳大人。并非是我家爷不想要管此事,便是窦大人来了也会为此事为难。”

柳匀大声道:“请小阁老为六科廊言官做主!”大绥王朝百余年,今日竟是说真话也要被推上行刑台。

跟着的家卫见眼色的去搀扶。没想到耿直的言官也有几分底力。瘦弱的家卫实打实的遭他的反抗摔了个跟头。

孤风没想到他如此执拗,正欲说些严厉的话。

“罢了。”

毡帘撩起,修长的骨节泛白。孤风跳下扶徐宝鉴落地,颀长的身影立至柳匀眼下的范围内,后者才是松了口气。肯见他,他的话肯听一听就好。

柳匀道:“多谢小阁老肯听下官一言。”

徐宝鉴神态无有恼意,仅是平淡,道:“六科廊言官如今被冯公公盯在眼里。柳大人便要清楚,您三番截本官于路上,话传出去,无非是弃妻儿老小不顾。柳府府上少说几十号人口,柳大人当真不管?”

“是以。”柳匀强硬道,“若是徐小阁老也觉得说真话该死。下官只有带着一家老小引颈待戮就是。”

“柳大人。”

孤风先替主子不悦,“如今是您求我们爷,可这话听来,竟像是用柳府的脑袋变成刀,架在我们爷的脖子上给你们做事。”

柳匀正是此意,他打量徐宝鉴的脸色。果然不愧是年少成才,即便如此依旧看不清他如何想的。但他识人辨人到这岁数,也算是通晓世间人情世故。他知晓,落落寡合的面容下是宅心仁厚。

柳匀气息平稳:“如是小哥所说,下官有求于小阁老。您所知,下官年过五十,也算得上是好面子性情像头牛,求人下跪这种事,是万万不肯屈服的。”

徐宝鉴道:“大人可知,近日老师正遭受李阁老上书弹劾。”

柳匀确实不知:“这...”他许久不上朝奏事。

徐宝鉴等人是窦赋的门生,所言所行必然是会被波及到。

孤风上前几步扶起他,道:“柳大人起来说。”

“他...他等...”柳匀刚硬的脸色无比晦涩难言,喉口梗着世间的难事,却无法再说出口。老眼仿若蒙上一层,道:“李淑不辨是非,此人在万岁爷边上尚且还行事猖狂。大绥王朝...”不保。两个字他哆嗦着紫红的唇始终没吐出来。

同样是举步维艰,同样是稍不注意便会被拉下马。六科廊言官遭受抵押,熬不过去就是大换血,来日放眼所见都是李氏一党的人马。

徐宝鉴道:“不瞒柳大人,赵大人行刑前,本官派的人安然救出时,乾坤楼是当时掺手此事的人之一。”

“那之二是...”

黑箭头,红翎。样貌不同,雕刻手法与大绥军库如出一辙。圣上?必然不会。他沉迷丹药美女好长生,必不会劳心想言官死活。李淑?他经过多番猜测乾坤楼是李淑请进京城。亦或者是国舅。

立嫡立长,李淑首选为推太子上位。嫡无所长,性情孱弱,不适为帝。铲除异党,只有窦赋始终秉持立长一说,是以两方互相争斗,只有窦赋锒铛入狱,李淑才能无异己,扶持公孙皇族坐上龙椅。

徐宝鉴隐晦道:“军马司的人为李阁老的门生。”

是了,如此便能说通。佞臣人手遍地都是,他还能有和能耐救同僚死活?

既然军马司有李淑等人。柳匀想起一事,道:“请军剿匪的文书,不知圣上可曾批下来?”

粮草一事尚不见眉目,何论派兵增援的文书。前线领军还是李淑的人,与土匪打起来,保命连连弃城池,为怕勾出自己的人脉,李淑与冯海联手遮住圣上耳目,朝堂上但凡想要借此说事的人一出列,李淑变着法的堵塞消息。

百官请求圣上拨冗垂见,不曾想皇帝吃药养生不得人打扰。

徐宝鉴的脸色说明一切,柳匀心底发凉,连连摆手,“事已至此,大绥国之大,迟早毁在佞臣手上。我等算是命如草芥,小阁老可是大绥难得的人才,怪只怪生在如此世道。”

临了临了还夸他一道。

柳匀苍老的背影不曾走远,徐宝鉴道,“柳大人。”

“如何。”

他淡笑,“本官有事与你相说,不知柳大人想听与否。”

前一刻还死活不下车。如今是说有事与他说。柳匀仔细想着,自己哪些地方得了小阁老青眼。他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看出希望,单膝跪地,道,“小阁老为国,为民,詹泊寡欲,迥然不群,但说就是,下官必定帮忙。”

“姑妄听之。”

听不听随你。

徐宝鉴鞋履轻动,步伐稳健,凛然道:“听闻柳大人于陇南民众有救命之恩。您拜官年数长久,月银俸禄皆用在救济灾民上。陇南土地贫瘠,前年旱灾,圣上拨银二十万两,灾民人数却不见断。今年春初,圣上开国库分人士,再次救灾陇南地。家家不见壮丁,门头饿死骨。本官所知,陇南地于前年已死伤大半,为何如今还不见二十万两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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