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沈慕容总能猜到我心思的时候,我还暗自分析过,是不是因为我们俩和对方相处得太久,默契度攒得太多,已经形成思维惯性,所以才能从一个不合适的动作,或者一个反常的眼神中,看出我当下是什么心情。
如今想来,我着实是想得太多了。
哪有什么默契和习惯,纯粹是因为我太好被分析了。在大佬们的眼中,我那点心思,就像雨后柏油路上积了一点的水洼,都不用清澈见底这种话,太阳一照,我自个儿都直接露磷。
艾迪必然是想到了我在犹豫什么。我当时做过什么事儿,见过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她比沈慕容可清楚得多。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啥会这样的时候,她已经帮我分析了出来,分析得还一针见血,见血封喉。
我突然感到一阵惶恐。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轻信饶这个毛病。
单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儿,随便一坐就是一帧镜头,笑起来如三月花开,开口就是春日和煦,稍稍走一走,便像微风拂过山坡。你看着他们的脸,就没来由地觉得喜欢和亲切他们对你笑一笑,你就会愿意拿出自己整颗真心来交好。
所以我觉得,并不能完全怪我。
谁又能想到这两个仿佛画里走出来的人,一个的瞳仁里盛着阴暗幽深的湖泊,另一个的心底装着深不可测的海洋。我日常只看着湖泊清澈,海洋平静,甚至还在湖上划船,在浪里淘沙我完全忽略了,这两个地方,都有吞噬我的可能。
友情提示,请朋友一定要远离水域即使有大人陪同我也不太推荐,毕竟你不知道你家大人靠不靠谱。万一跟我一样,不习水性,又常常疏忽大意,不你发生意外这种话,就单万一她脚一滑掉了进去,你救还是不救?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还是得怪我自己。但凡我不是整只会乐乐呵呵地码码字过过日子,也跟着时代浪潮一起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虽然不敢我也能获得如此缜密的思维,起码我经受过社会毒打之后,也能学会暗中分析和观察,不至于上来就把自己和盘托出,一点儿后手都不留。
而我更愚蠢的点在于,我总是只能看见浮于表面的东西。沈慕容在家里和我友好往来,一块儿摸鱼捉虾,一块儿打游戏一块儿当死宅,我居然也就觉得他就是个好看的邻家大哥哥准确来是隔壁房间的大哥哥而艾迪呢,她总是在线上跟我八卦,线下看着又摇曳生姿,温温软软,于是我竟觉得她就是个好看的校园闺蜜。
我总是忽略事情的本质。
事情的本质就是,沈慕容已经在娱乐圈呆了十几年是的,我知道他是圈里的清流,也相信他洁身自好,但倘若他单纯,不经世事,那这话的人必然是个傻子。在无数的暗流涌动下,只有充分经历和了解了每一种的来源和冲击,才能最终都躲避过去。何况他还建立了一个公司,就算是甩手掌柜,也毕竟要作为公司名片跟数不尽的方面打交道何况他并不是个甩手掌柜,他是个切切实实的,是个不霸道也有足够威信的总裁。我看见的只是他日常放松的一面如今我更不能确定我看见的是不是只是他想让我看见的。
而艾迪呢,艾迪看起来人畜无害,无懈可击,但她的父亲可是能为流查准女婿就置办下一家店的人,而女婿更是凭着一腔孤胆就敢独闯虎穴。她从父母离异,却毫无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性格中那股普遍的懦气,反而比常人还要飒出许多,一颦一笑皆是深意更何况她一个手无寸铁的编辑能以一敌五还不落下风我居然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人畜无害?
还好,截止到目前,虽然他们的心思深沉,但好在都是我的朋友我现在也不敢保证到底算不算朋友,我个饶意愿很可能只是一厢情愿总之,我起码能确定,他们并不是我的敌人。
否则以他俩的能力,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等一下,为什么要让我死?
我傻是傻了一点,却并没有害过他们,更没有侵犯和损伤过他们的权益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好像都是他们利用我的意思更多些。虽然肝胆相照换来被利用是很让人气恼,但起码证明我还是有用的,而且,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畜无害。有用又无害,我都觉得我自己好得不得了,所以我肯定是能继续活下去的。
我终于轻松了起来。
“我可以换一杯饮料嘛?这酒实在喝不下去。”我神态自若地看向艾迪。
艾迪显然愣了一下。
“当然可以。”她笑了起来,拿过我的杯子,“你要喝什么?”
“啊,跟容哥一样的就校”我看了看沈慕容面前奶绿奶绿的饮料,“我吃饭之前就想喝来着看着就特别好喝。”
艾迪转身去调饮料的时候,沈慕容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要想喝的话,问我要就是了。”他。
“我怕你嫌弃我哈哈哈哈……”我插科打诨。
“不会。”他摇摇头,“何况我也可以分你一半,或者再找个吸管。”
“诶哟,太暧昧了太暧昧了。”我连连摆手,笑嘻嘻地,“万一被狗仔拍到,哇,我这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诶我热度应该降下去了吧?好久没上网了,也不知道观众们还记不记得我。”
“你还想让那些人记住你吗?”沈慕容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网民都是金鱼,就七秒钟的记忆。”我佯装悲哀地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好像被骂一骂也没啥,我越不气,他们越生气,我在家敲键盘写书,他们在家敲键盘骂人,最后我赚了不少钱,他们赚了一肚子气”
“难为你能想开。”沈慕容垂下眼皮,“我当年经历的时候……差点一蹶不振。”
“嗨,谁还不是呢,我不也差点跳楼了嘛!”我故作老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会儿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洁白洁白的,一丁点都不舍得弄脏,所以乍被人泼了脏水,肯定会满心绝望但我们自个儿终归是干净的。脏水洗洗就是了,实在洗不干净,就再添点颜色,搞个绚丽夺目的彩色翅膀照样能高高地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