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不久,两旁树林变成了一望无尽的田地。
现在正是人间六月,田地里竟是一片荒芜,田垄断裂,水沟干涸,地面裂缝不断
“怎么没有人种田?”
阿七心想这些庄稼人怎么比自己还懒
林菲见他疑惑,叹口气道:“你知道一句话叫‘何不食肉糜’吗?”
“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只是又丑又好色,没想到还如此的笨!”
林菲生气,瞪了阿七一眼,噘起嘴,看向别处
阿七见他无故生气,心想这人什么脾气?我说什么了就生气
便在这时,前面不远路边上,有一妇人,跪坐在地上,正低声哭泣,嘴中说道:
“儿啊儿啊,我那命苦的儿啊,还没睁开眼就”
待走近些,阿七这才看清楚,她怀中抱一襁褓,一干瘦婴儿裹在里面,此时已经没了呼吸
阿七心中感伤,开口问道:“大姐,您这是?”
那妇人听有人叫自己,抬起头来,阿七被吓了一跳,只见她眼眶已经哭的红肿,极是憔悴,那妇人也一惊,叫道:“你,你是妖怪么?”
“不是,我怎么就像妖怪了,我是人啊”
那妇人揉了揉眼,这才看清面前之人身穿白色道袍,颈上挂一龟壳,只是面相丑陋了些。
“原来是道长,妾已无家无亲,无钱可施道长了”
阿七心中难过,不知这大姐究竟是遭了什么事竟沦落至此,道
“大姐,我们不是求施舍的,见您哭的伤心,却是怎么了?”
妇人摇了摇头,道:“道长,您还是行路去吧,方外之人何苦自扰”
说罢,抱着怀中襁褓向田里蹒跚走去
阿七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好似感同身受般,便问林菲,道:“这凡间好诡异,你对凡间之事熟悉,这是怎么了?”
“臭道士,我有名字”
林菲嗔了他一句,便低下头,道:“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当贼呢?当今的狗皇帝,对农民连年加赋税,对商家也是苛捐杂税不断”说着,似是想起了伤心事,眼眶微红。
阿七见她如此,心想原来这女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遭了难才如此,想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又怕惹她伤心,便又把话憋了回去
林菲接着道:“地方官员,土豪劣绅更是层层搜刮,出低价强买土地,很多人丧了土地,丢了了产业,我还听一个农家说近几年土地也变了,不长东西了,更何况无地的农民”
阿七心中骇然,林菲又把皇帝如何强征民力修缮宫廷,敛天下民财以供私欲,百姓活不下去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卖儿卖女,而皇帝和有钱人仍是吃喝玩乐的事统统讲了一遍。
直讲的满脸通红,声音激昂,手中挥舞,恨不得立斩了皇帝的狗头,杀尽天下蠹虫
阿七越听越生气,他本是少年人,听了世间不公事,又被林菲感染,怒道:“这世间竟会有如此糊涂的事?皇帝怎么想的,没了百姓,他做谁的皇帝?”
绫香面色依旧没有表情,心中却有所触动,两日见闻,即便她多年修心,也是流露出同情,可她明白,世间争斗,修行之人不可插手,只可旁观
林菲虽然讨厌阿七,可对阿七的一番话却是非常欣赏,想继续说下去,不料却被绫香截住
“世间争斗,与修行之人无关”
林菲正在兴致高涨的时候,不料她竟会如此说,咬牙道
“为什么无关?那你们修行的到底是什么?还管什么魔道,见死不救,无怜悯心,与魔道何异?”
阿七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道:“师姐说的确实没错,世间的争斗修行之人不该干涉”
“那这些百姓就该死吗?”
林菲留下泪来,本以为修行之人会有悲悯,能帮助世间百姓,不料他们竟如此说
这才明白穷苦人的性命在有钱有势,甚至是在修行人眼中,不过只是风中之微烛,墙缝之弱草,没了也就没了
阿七心中虽然气愤,却也知道师姐说的没错,修道之人一旦插手世间,恐怕比现在还惨,叹一口气,道:“这都是命数,没有该或不该”
“魔道是要取天下人的性命而提高自己的修为,我们要做的就是去阻止他们,至于世间争斗,皆有定数,与修道者无关”
绫香冷冷地说完这一番话,拍了拍林菲肩膀,接着道:“你本是世间之人,与我争论这些没有意义。”
林菲掩面蹲下,抽泣起来,呜咽道:“原来是我错了”
“你没错,只不过我们不是世间人”
说罢,绫香转过身,当先走去
“林姑娘,我们先走,一会你跟上来便是,若是不想跟,那便保重,至于这玄武壳,在下心中万分感激,至于承诺姑娘什么,在下给不出”
阿七说完,便追绫香而去。
林菲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咬着下唇,道:“世间之人又如何,总好过没有感情的冰块,没有感情成了仙又有何用?便靠我自己杀尽天下蠹虫又如何!”,说着握紧了腰间的匕首,脚下一用力,便向反方向疾行而去
“师姐,世间之人着实可怜”
二人走着,阿七不断的感叹
“你还是担心自己的修行吧,今后不知遇到什么凶险,以你的修为还能活多久?”
“修行修行,师父天天说,你也天天说,到底修个什么劲啊”
绫香话到嘴边又停下,没有回答,因为对于这个问题她心中除了师父说的那些,也没有其他的答案。
阿七见师姐虽冷着个脸,但仍是极美的面孔,他突然记起师姐的笑,真是美若仙子,若是世上有神仙便也不过如此
回想着两日与师姐共同经历的事,闻着师姐身上散发出的独有的香味
阿七心中竟然萌发了真的想和师姐在一起的想法,十六年来,他虽每日都想,偶尔偷看师姐练功,但每次都是笑自己痴心妄想
但经过这两天和师姐接触,才知道师姐虽面上冰冷,说话也不近人情,但却是一个善良的人
便打定注意,不就是修行嘛,以七爷的绝顶资质,都是小意思
便将林菲所说忘在脑后,对绫香说道:“师姐,那算名的说我大灾大难不断,得连累您了”
“都是骗人的言辞”
“若是真的呢?”
“与我何干?”
“师姐,别这么绝情嘛,都是同门,您教教我,我也别拖您后腿”
绫香对他的嬉皮笑脸已经习惯,便道:“那你还是尽快修到筑基境吧”
“小意思,师父师兄一直都说我天资聪颖”
边说着,两人到一个村庄口,村口立一石牌,牌上写着几个模糊的字,他二人也不细看,便走了进去
“这村子怎么没人?”
明明正是六月,可阿七越走越感觉有一股阴冷渗进皮肉中,村路上走了这么久,竟是一个人也没看到,安静的吓人
向两旁房子看去,都已经非常破烂,有的房子大门掉了半扇,有的房子瓦片掉了大半,露出房梁来,布满尘埃
整个村子显得十分破旧,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师姐,咱快走吧,这地方不太对”
绫香感觉诡异,她看到这个村子被一股黑烟弥漫,定是有妖邪,想不到这么快又碰上了
“不对”绫香将铁剑握在手中,双目环视,凌厉似电
“师姐,你别吓我,什么就不对”
半响,并无异样,绫香也没看出黑烟的源头,便收回铁剑,对阿七道:“此地奇怪,我们还是赶紧离去”
“这就对了,我早就说了”
这村子不大,只有一条路,从村口直通村尾
二人快步来到村尾,哪知刚出来,便又看见村口的石碑,二人竟是又来到了村口。
“师姐,咱不会遇到鬼了吧,我在书上看到,这叫鬼打墙”
绫香知道自己二人中了幻术,不久前使用了“龙威四海”这样颇耗灵力的法术,现在正在恢复,刚想使用大范围的雷法将施术者逼出来,便觉丹田滞涩,施展不得。
“师姐,怎么办?”
“我们中了幻术”
阿七听说过幻术,幻术有两种
一种是让中术者沉浸在幻化出来的世界里,那样中术者精神游离,而肉体则僵在原地,任人宰割
另一种则是让中术者眼中周围的世界发生变化,成为虚假的世界
前者较之后者则是要难上百倍,有精通幻术者,可用幻术控制敌方精神,使其自相残杀,而兵不血刃。
幻术最为玄妙的地方在于你不知道周围的人或景物是不是真实的,从而沉浸其中,殊不知已被施术者杀了。
阿七便处于此种境地,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哈哈哈,幻术,那都是弱者的低级手段,你们好好看看,这是阵法”
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句女人的笑声
阿七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幻术,可阵法是什么东西啊?
绫香虽在外门弟子中已是翘楚,可也只精通剑术,对于阵法没有深入研习,况阵法学习,须等到内门弟子,才可略窥一二
便强忍丹田中疼痛,以剑指天,喊道:“雷法——雷霆万钧”
空中猛地劈下百道紫色闪电,轰击在村中的房子上,顿时一片房屋倒塌声音响起,火焰燃气
“哈哈哈,没用的,你这样用蛮力便想破了阵法?天真!”
那女人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喊道:“你二人今天入了我阵法,纵你是何等修为,也要死在阵中,化作血水,成为我的给养”
说罢,天地忽地旋转起来
阿七只感觉天旋地转,紧接着便听到狂风大作,几道龙卷风竟在阵法中形成,若是被这卷了进去,便会化作满地的血水
绫香催灵气飞在空中,俯瞰下去,竟没有什么不同,村子仍然是村子,大山就在村子后不远处,便向外冲去,哪知刚冲了出去,一阵变化,竟又是回到阵法中。
“果然大灾大难不断啊”阿七无法像绫香一样飞在空中,见龙卷风朝自己卷来,吸力黏住自己的身体,自己双脚好像要离地一般。
“哇,大哥,你怎么不管用了”
阿七不断挥着手中的戒指,这戒指很奇怪,自从洞中发挥了作用后,就一直和普通戒指一样
“龟大哥,你怎么也不管用啊”
阿七被穆无尘逼的想起了怎么运动灵气,想起了胸前的玄武壳,哪知灵气探入后,玄武壳只是微弱的闪了一下,好像很疲惫
“你们真是没用啊”
阿七猛地想起,自己丹田中还有个臭老头,传给了自己一套功法,急忙在脑中寻找。
“啊,就是这个”
阿七闭上眼,几个金光大字在脑海中显示出来——阵道真解,阿七也不管写的什么,只看到阵法二字,心中大喜
“老头,还是你靠谱啊,怎么破阵啊”
画面变动,无数金字显示了出来,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画面
“哇,这么多,就不能简洁一些吗?”
那画面似是能听到阿七说话,金字猛地转动起来,最后剩下了几个字
“阵眼,阵法中最稳定的地方,找阵眼,破之”
阿七刚看完,便被风卷了起来
“师姐,救我啊”
风声太大,绫香哪里能听得到,况从绫香的眼中看去,地面已是被风盖住,绫香兀自琢磨如何破阵
“没用的,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阿七被卷在风里,听见有女人在耳边轻声说道,便抽出手中长剑胡乱挥动
“咦”那女人惊叹一声,“怎么这么点修为?”
似非常遗憾的叹口气,便将阿七从风中丢了出去
阿七迷迷糊糊的被甩到了屋顶上,只觉后背一股剧痛,眼前一阵发黑,紧接着便滚到了地上,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几口
阿七忍痛看去,那龙泉已是向师姐刮去,运动灵气于痛的地方,便可缓解
耳边竟想起师父的教诲,阿七感谢自己曾经听了点师父的教诲
便催动灵气于背,真的不再那么疼痛,胃里的风暴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阿七勉强站起身来,惊奇的发现自己滚下来的屋子与其他屋子不同,这屋子竟是没被狂风摧毁,就连一点瓦片也没挂掉
“阵眼,最稳定的地方”
阿七脑中一震,提起手中长剑,冲进了屋子
“师姐,等我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