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哥你为什么要帮他们?”,阿七向任侠问道,但更像是问自己,问那些决绝离去的背影
任侠洒脱地笑了起来,道:“道长这是什么问题?怎么能说是不相干的人,天下人管天下事,不过举手之劳耳,就算真的不相干,路见穷困,施以援手,也是义所当为”
阿七见他虽貌不出众,但穿着打扮,举止言谈,加上其眼中闪烁的精芒,颇有一种大丈夫的气概,便道:“任大哥果是真豪杰”
任侠被他说的不好意思,道:“我又犯了口戒,说了大话,道长您千万别介意,况且,道长不也是在救人,亦是真豪杰,当得起一个侠字”
阿七听得心里咯噔一下,他早就厌倦了听师父讲飞升求道,羽化成仙,今日在听到一个侠字,突然热血沸腾了起来
“任大哥,这侠字怎么讲?”,阿七来了兴致,眼中闪出向往的目光
“哈哈,道长您莫怪我不敬,我是世俗之人说话不契仙道,可能多有冒犯之处”,任侠说着抱拳行个礼,很是恭敬
阿七急忙托住了任侠下拜的双臂,道:“切莫如此,你我虽萍水相逢,但我却觉得一见如故,很是亲切,颇感相见恨晚,至于契不契合仙道的都无所谓,诸如‘冒犯’之类的词千万不要再提,有什么您就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任侠却心里一惊,他学武多年,双膀一动能有百斤力气,就是一头公牛也能将其撂倒,而现在这一拜竟是眼前的少年人托住,竟是下拜不得,心想自己今天是遇到了高人了,不敢怠慢,便顺势回收双臂,道:
“在下年浅,涉世亦未深,既然道长问到这里,又是如此豁达之人,那在下只能斗胆略谈感悟”任侠说着踱了两步,接着道:“窃以为侠者,应鸣不平之事,济不幸之人,正妖邪之风,先人后己,可为侠矣,继而为国为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可为大侠矣,值此山河动乱之际,师父让我出来历练,阅尽世间百态,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便是让我领悟何为侠义”
任侠说完,唰的抽出手中宝剑,明如秋水,剑指苍天,道:“故我虽历练尚浅,可我任侠就是立志要成为兼济天下的大侠”
哎呀,这一套套的,给七爷说的热血澎湃啊,阿七看着任侠内心竟生出些崇敬之意,感觉他的人格和形象一下高大起来,甚至比师父都更高大
“而我认为值此山河动荡之际,仍躲在山林里苦求长生之人,连最基本的悲悯之心都没有,还求什么道,修什么仙呢?”,任侠说完赶紧抱拳道:“这只是在下愚见,全无半点对道长不恭之意”
“我要是早点碰见你”,阿七感觉心里一下敞亮起来,任侠似乎将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而任侠描绘的这一副大侠形象更是使阿七心向往之
“我要是早碰见你,我早就不当道士了,修那什么仙有什么意义?”,阿七叹道
“二位大侠,您二位先别说了,先救救我们的家人吧”
几个百姓跪在了二人的脚边,抱手恳求道,满脸的泪痕
“诸位前辈快快请起,这叫晚辈如何担得起”,任侠将跪倒在地的百姓纷纷扶起,这才随着人群继续救人
阿七心里暗赞道:这气势这境界,关键是他还如此年轻便已经有这份志向,自己的同门可能没几个能达到的
“小子,你该不会不想修道了吧”,剑灵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试探性的问道
“确实不想修道了”
“这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修道的个个每天追求修为,说到底有什么用,这么高的修为全拿去同类相残,反观世间,竟有这等人物,全然将自己置之度外,一心为了天下苍生,有如此胸襟,相较之下,修道不显得很可笑么?”,阿七越说越激动,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行侠仗义的样子
“这些看似很美好,其实都是虚妄的,尽管说的好听,不过都是做作样子”,剑灵虽如此说,但话声里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似也是被任侠的言辞所感染
“说的好听?我倒是觉得他做的也很好”
远处任侠露出温和的笑容,在这如地狱般的世界里,如一轮暖阳,温暖感染着百姓濒临崩溃的内心,他不辞辛劳的推开一扇扇巨石,救出来一个有一个的百姓,对于谢礼却分文不受,还给受伤的人涂上药粉,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说他做做样子?
“阿七,其实我们的理想与任侠说的差不多”,鸣鸿也趁机插进话来
阿七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听他们讲下去,跑到任侠和众人旁边一齐将被困着的人救了出来
终于,在日近午时的时候,火也彻底灭了,人也大致救完了,约有近千人活了下来,可都是贫苦的百姓,而没有富贵的人家
百姓皆是跪倒,口称“侠士恩德无量”,阿七的内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得到如此的满足,将他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任侠倒是赶紧将众人扶起,并告诉众人不用管他,各自忙去,阿七表示自己也是如此
百姓这才散去,修缮其还没倒塌的屋子和铺子,有的愁眉苦脸,有的低头感谢神仙保佑
阿七哼了一声,还神仙保佑呢,神仙都懒地搭理你,不感谢救你的人反而感谢神仙,真是奇怪
任侠累的汗流浃背,加上天气又热,任侠便袒露起上身,用草帽扇着风,见阿七望着远处出神,便对阿七说道:“道长,你可真厉害啊,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连滴汗都没有,你这道行真是高深啊”
阿七也很是奇怪,自从升入这筑基三层以来,他感觉力气特别大,速度特别敏捷,就连五官都灵敏非常,时不时还会有融入天地之感,如果说以前自己的灵气只有一盆水那么多,那现在就有一缸水那么多,且生生不息,用尽之时会自己补充,颇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感
“高深有什么用,全躲在山里寻觅升仙之法,真是俗不可耐”
“哈哈哈,道长你现在已经有些江湖气了,若是修道之人还俗的话,我等俗人该如何自处啊”,任侠笑了起来,旋即好奇道:
“道长,你与我见过的那些道长不同,之前来凡间的道长都是很严肃且对人极其冷漠,让人不敢靠近,您倒是很随和”
“我跟那些故作清高的人不一样,况且真的法术高强的都不下山,下山的都是二把刀,沽名钓誉之徒罢了”,阿七摆了摆手,神情很是鄙视
“哈哈哈,好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任侠从马背上掏出了一袋酒,将酒盖拧开,浓郁的酒香便飘了出来
“纵马江湖,怎能无酒,今逢贵人,岂能不饮?”说着将酒袋递给阿七
“这”,阿七从没喝过酒,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故有些犹豫
“怪我怪我,我忘了道长不可饮酒?”,任侠哈哈一笑将酒袋缩了回去
“怎么不能喝”,阿七从来也不管门派中的规矩,抢过酒袋道:“只是我没喝过酒,怕不胜酒力”,说完,猛饮了一大口
阿七这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入口如辣椒一般,入喉如清流一般,入胃如火烧一般,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没想到道长如此爽快”,任侠接过阿七的酒袋也是仰头痛饮了一大口,长风吹来,二人发丝飘动,潇洒非常
很快,酒袋见底,二人脸上皆出现了红晕,起了醉意
“道长,我跟你说”,任侠拍着阿七的肩膀,道:“我最烦臭道士,天天摆个臭脸,装神弄鬼的,弄些骗人的把戏,还是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好”
阿七打着嗝回道:“我也讨厌,我也想和你一样纵马江湖”
“道长,你说的,现在咱俩就义结金兰做异性兄弟”
“好,就听你的”,阿七接着酒意热血沸腾
二人一齐跪在地上,以砖为炉,以草为香,天地为见证,齐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任侠,我阿七,今日在此结拜为兄弟,并起誓兄弟二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坦诚以对,肝胆相照。”
二人说了自己的生辰,任侠比阿七长着一岁,阿七便喊道:“大哥”
任侠便喊道:“二弟”,兄弟二人便抱在一起,齐声大笑
“不过二弟,我来之前这里发生什么了,怎的这般光景,好似人间地狱般”
“大哥,说来话长,总之,这里出了魔道,他将我的朋友长木掳来,要我来救,我来之时,城里已然这般景象,而长木兄弟也被其爆了头颅,惨死当场,就连我也险些丢了性命”,阿七说着捂着额头,悲上心头
“这魔道果然可恨,连你都对付不了,可见其法力高深,我等凡人在面对魔道真只有遭屠戮的份,若是修道者肯下山救人,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二人齐声叹一口气
“大哥,你这是要去何处?”
任侠手指东北方,道:“去京城”
阿七没听说,问道:“京城?”
“就是民间最繁华的地方,奇人异士繁多,师父要我去哪里长长见识,顺便一路上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没想道刚到了城里,就遇上了这种事”
二人沉默一阵后,任侠翻身上了马,一提马鞍,道:“二弟,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你我兄弟二人终有再见面这时,后会有期,保重!”
“保重!”,阿七心里浮起深深的不舍,刚结拜的兄弟转眼就要离去,便道:“我送你一程”
“哈哈哈,咱们不来那些虚的,就此别过!”,他话声还未落,突然几乘轿子从城门里抬了出来,轿身未到,浓郁的香气先扑来进来
百姓们纷纷认了出来,纷纷议论道:
“是三大家家主回来了”
“出事的时候跑的倒快,现在又跑回来装大尾巴狼了”
“看着吧,这轿子一出现就没好事!”
任侠看到百姓的表情变得愁苦,便勒住了马缰,对阿七道:“二弟,你可识得这轿子么?”
阿七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任侠便拉过一个干瘦的汉子,问道:“这位大哥,这轿子是怎么回事,我看大家都不是很高兴”
“少侠,我跟你说,这三位是城里的三位权贵,平日里嚣张跋扈,昨晚出了魔头的时候,他们三家早早带人逃走了,还派人把城门堵上,不让俺们出去,让俺们这些穷苦人留在里面等死啊”
周围的人都连声应和,尽管声音里都是很愤怒,可面上一副无奈的样子
“竟有这等事?!”,任侠火冒三丈,抽出手中宝剑来
阿七和几个百姓赶忙拦住他,劝道:“少侠,俺们都知道你是好人,可人家是权贵,你能救俺们已是很感激,可不敢再为俺们得罪了豪门权贵,惹火上身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啥穷苦人就要被欺负,我今天就要跟他理论理论”,说着就向前冲
可他还没冲出百姓的人群,三乘轿子落了地,从中走下三个人来,正是当日的三位家主,分别是崔家,李家和卢家
卢家家主仍是手中拿着卷书,津津有味的读者,仿若没看见眼前的人间地狱
崔家家主当先走出,道:“太守呢,太守还在么?”
众百姓冷冷地盯着他,每人回答
“刘忠义,刘忠义!”,崔家家主大喊起来
“老崔,别喊了,肯定是死了”,李家家主把玩着手中的两颗珠子打着哈切,道:“赶紧说咱们决定的事吧”
崔家家主瞄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李家家主的态度,但还是说道:“眼下太守已死,新太守还未到,暂由我三家主持政务,你们都要听我们的号令”
“什么,你们凭什么主持政务?!”
“就是就是,你们有什么权利命令我们!”
“平日里你就欺负我们,现在不还欺负死人啊!”
百姓里骚动起来,纷纷叫着不公
一向不多言的卢家家主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本,迈着官步走了出来,拽过一个说话的百姓,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从这百姓的嘴里插了进去,从脑后穿了出来,鲜血滋地喷出
众人顿时没了声音,向后退了几步,低头不敢说话,生怕卢家家主对自己下手
卢家家主将这人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在地上,身后赶紧有几个仆人端上热水来为其洗手擦拭,淡淡道:
“卢某说了,非重典不足以令众”,说完,将毛巾向盆里一甩,回到了轿子里道:“老崔老李,剩下的你们安排吧,我看会书”
崔家和李家家主互相对视了眼色,暗挑大拇哥,都在说:“还是老卢够狠,有办法,这帮刁民就得这么办!”
“那么接下来”
“慢着”,从人群后挤出一手提宝剑的年轻人,满脸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