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山。

此山不高，山势也不峻险，甚至于可以称之为平平无奇，事实上，在沧溟散人在此地开宗立派之前，这个地方在地图上连标识都没有。

但此时它却成为天水王朝年轻修士的向往之地。

一个弃徒，被革除师门，在异国他乡一阵打拼，最终开宗立派……这种桥段，着实让热血的年轻修士上头。

也因此，此地经济发达，商旅往来不绝，人气很是鼎沸。

“有谁会想到，这辉煌的表象之后，是那么令人作呕的黑暗！”

山脚下，轩辕轻灵立于苍松古柏之上，眺望着沧溟山，眼神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易容后的王某人走了出来，随手掸掉身上的几片叶子。

“你看看我这张脸，和沧溟散人是不是很像？”

王某人对女子招招手，问道。

轩辕轻灵深深凝视着王某人，点了点头，“很像，不，简直是一模一样，神韵契合。调整骨架后，若非换上了这件衣服，我真的认不出来你。”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某人眉头轻轻一皱，笑道：

“等此间事了后，我教你一个辨明身份的方法，免得以后有人易容占你便宜。”

曾经就有个猴子，冒充他大牛哥，进入了嫂子的身体里，还不断让嫂子张开口，迎接他的出来。

想想都觉得头重！

轩辕轻灵认真点头，随即有些疑惑道：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

王某人笑道：

“潜入。我假装成沧溟散人，你假装成我掳来的悲惨女修，大摇大摆的进入沧溟山，合情合理！”

“就、就这样？”

“当然不止是这样，事实上我事先并没有对沧溟散人进行搜魂洗脑，所以不太清楚他的行为习惯、言谈举止的细节，所以此行风险很大，很容易就穿帮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进入沧溟山之后，将会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召集所有的弟子，进行集中屠戮，避免对方会借助地利，防止阴沟里翻船的风险！人都死光了，我们就安全了。”

轩辕轻灵轻轻点头。

虽然肯定有不少人没有意识到沧溟散人的真面目，单纯只是仰慕他而拜入门下。

不过，事急从权，一不小心就是死亡或者生不如死的情况下，没有条件照顾他们的感想与生死。

“来，我给你梳妆打扮一下，争取做到天衣无缝，就算要穿帮，也要晚一点穿帮。伸出手。”

说着，王某人拿出一个细长的铁链，锁住轩辕轻灵的手腕，这里面布下了机关，到时候只要他真气一激，锁链就会崩解。

而后，又给她换上了衣服，外面是宽松的大袍，内里是节省布料紧身衣。

这两件事物，让轩辕轻灵整个人流露出些许妖娆的姿态。

“唔……按照以往的经验……哎呀记忆有些模糊了，还要带些什么？三轮囚车？眼罩？口……唔……还是算了吧，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想来沧溟散人也不敢做得太过于招眼。就这样就可以了吧。”

说着，王某人拍了拍轩辕轻灵的肩膀，“委屈你了。”

轩辕轻灵神情一动，眼眶一红，强咬着牙不发出声响。

“接下来你调整一下表情，就像是被灌了药导致痴呆的那种，麻木而不仁，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与你无关的那种。”

王某人继续指导。

“不对，你的眼角要这样，角度不对，再来一次。”

“眼神不是死水沉沉的。虽然有些茫然，但茫然中要带着几分不甘、怨恨、悲怆、懊恼。来，看着我的眼神，现学一下。”

“唔……力道还是没到位啊，要么太轻，要么太重……这样潜入根本不行，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

“好！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个眼神！保持住！保持住！感受一下现在的状态！好！非常好！生动的将一个失手被擒、百般不屈却难以抗争着现实、被灌下迷药的江湖女侠的风姿气韵给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次潜入，稳了！”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轩辕轻灵终于绷不住了，道：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感觉好羞耻啊！”

“呵呵，区区羞耻算得了什么？”

王某人冷笑两声，“因为割舍不下面子，而在潜行中被人看出破绽，被人不动声色、引君入瓮后突然暴起突袭而失去反抗之力，最后被人用来研究生物多样性，这种案例我见得太多太多！你以为侠客是那么好当的？要没有一颗比邪魔外道更深沉更黑暗的心脏，当侠客，完全是给对方一个充满快感体验的蹂躏机会。”

轩辕轻灵若有所思，“就好比清官要比贪官更狠、更狡诈么……我懂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一切都是为了达到目的前的小小考验……”

“你能明白这一点，当真是令人欣慰。来，这有个袋子，把它套在头上。非我自矜自夸，这头套被我施加了数种禁制，就算是玄道修士，不花上一番心思，也是难以看清其中真容的。”

“……”

“？？？”

“…………”

“？？？？？”

“套、套头上？那别人岂不是看不见我的表情？我、我先前的练习还有什么意义？”

王某人沉默了一下。

眼见王某人眼中精光流转，很是深邃，轩辕轻灵顿时悚然一惊，是了！

这其中定然别有深意，王大哥绝不会浪费时间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上！迅捷、效率永远是他做事情的第一准则。

只不过这其中的深意，自己还没有看透，究竟是什么呢？

这时，王某人回过神来，缓缓开口道：

“呃……对哦。”

“……啥？”

——

王某人带着轩辕轻灵上山了。

两人间隔不超过三尺。

路上，有一些行人，有砍柴的，有钓鱼的，有开店的，一个个见到“沧溟道人”，纷纷问好，很是热情。

王某人神情漠然，若有所思，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真人又入定了！”

有人这么感慨。

“沧溟真人，才情过人，一走一停间尽是大道显化。区区入定，还不是手到擒来？”

“沧溟山有沧溟真人，当真是我等的幸事！你看，今天真人又擒获了一个祸害世间的妖女！啧，这身段，这容颜，一旦不加以管制，只怕会山河崩塌、朝代更改啊！”

“你说啥呢，难道你有透视眼，可以透过头套，看清楚她的样子？”

“我这是推论出来的！以前真人什么时候遮掩过妖女的容颜？只有那些长相实在是倾国倾城的妖女才有那待遇。生怕妖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魅惑让我们进入魔障，真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奇这妖女长什么样。”

“可惜可惜，我刚买来的十几桶卷纸，可全无用武之地了！”

“我刚在绯红楼办的贵宾卡，一个月三百次呢，亏了！”

已经走出很远的王某人闻言，有些不知所言。

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有和世界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轩辕轻灵眼神迅速闪烁一丝寒芒，转瞬即逝。

盲目的信任、主观的曲解，以至于发生在眼皮底下的黑暗被忽视，这个世界，当真是污秽了！

要肃清！

远远见到一处牌坊，上面有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沧溟有仙。”

这是天水王朝的君王，在沧溟散人突破玄道时，为沧溟山御笔亲书。

王某人眉头皱了一皱。

王室……和沧溟散人的关系很好嘛？

这其中是否隐藏着某些黑暗交易？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拜见师尊！”

山门处，看门弟子见到王某人，恭敬行礼。

对他身边的轩辕轻灵视而不见，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

王某人缓缓点了点头。

这宗门。

没救了。

全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