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这时候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他无法想象林东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用丧尽天良形容也不为过。

“林叔，那后来您的手术费？”

“唉，是林东他妈找我们的亲戚借来的，我这一辈子也没和别人张嘴借钱，没想到老了却和别人张了这个嘴，做完手术后我们把以前的老房子卖了，赶紧把欠人家的钱还了。”

钱进这时候又一次开口：“林叔，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没好好教训他一下？”

这次李想也没有阻止钱进的唐突，因为他也想知道林东的父亲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老伴怕对我手术有影响，这些事情都是手术后才告诉我的，包括林东在外面欠债的事情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惜我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想打他都没有力气，唉...”

李想非常怜悯这个老人的遭遇，但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慰林东的父亲，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变的有些压抑，李想稍微斟酌一下问道：“林叔，那现在您想怎么处理林东的这些事情？”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是我是真想当做没有他这个儿子，唉...”林东的父亲又是一声长叹：“不过转念一想他终究还是孩子，他变成今天这样和我失败的教育脱不开关系，前一段时间我病好了些之后和他谈了一次，让他把所有记得的债务都写在了这张纸，我算了一下，就算把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都卖掉也不够给他还债的，于是我就去他们单位给他请了一个长假，让他出去赚钱还债了。”

“林叔，让他躲着不是一个好办法吧？”李想问道。

“我不是让他躲，而是在他目前的情况下我怕他还会继续去借钱，我让他去我们亲戚家的一个工地班，那里远离人烟就算给他钱他也花不出去，按照一年攒5万块钱计算，几年的时间他就能把这些钱都还完了。”

李想又看了看手里的这张写满了林东债务的纸张，有些尴尬的说道：“林叔，这里面好像没有写我们公司的这笔贷款。”

“可能他在太多的地方借过钱，把你们公司都忘了吧。”林东的父亲倒是没想着赖账：“你放心你们公司这个钱我们肯定会还，不过我们只能偿还国家规定的那部分利息，其他的我们绝对不会多还一分钱。”

看到这个老会计这坚决的态度李想有些无奈，“林叔，当时林东签合同的时候我们公司明确告诉过他利息的详情，如果现在反悔的话我和公司没法交代啊。”

“这是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如果你能答应这个条件我就把你们这个贷款记下来，到时候让林东慢慢还，你们要是不同意的话，那这个钱你们就找林东要去吧，我管不了。”

“那林叔要不你把林东在哪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他谈谈？”李想试探性的问了句。

“无可奉告。”

“林叔，利息的事情我确实没办法决定，这得请示公司大领导。”眼看本来比较融洽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李想也不敢太刺激林东的父亲：“不过现在林东首期就逾期了，您能帮忙给处理一下吗，至于以后的还款等我回公司后和领导说一下，看看公司怎么决定，我们这些打工的也不容易，您就当帮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李想的态度比较好的原因，林东的父亲听李想说完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的话，反而陷入了沉思之中，这让李想觉得这个钱可能要有着落，于是继续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林东结款的地方都是那些不正规的贷款公司，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不还起码不会对林东的个人征信造成影响，但是我们公司的贷款是征信的，他要是长时间不还款变成黑户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想把最后的这番话说完之后也紧紧的闭嘴巴，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说了，最后林东的父亲怎么决定李想都能坦然接受，说实话如果不是自己身处这个位置，李想真是不想面对这个可怜又伟大的父亲，和他相处实在太折磨人了。

“这期他要还多少钱？”林东的父亲沉默良久后终于再次开口。

“他每期还款1970，逾期的滞纳金我和公司申请给他减免。”公司能不能减免李想已经不在乎了，大不了逾期费他自己承担。

“那你们等我一会。”林东的父亲说完起身走回卧室，并关了房门。

“呼”

李想身旁的钱进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小声问道：“经理，你说他是去拿钱去了吗？”

李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管他给不给这事就到此为止了。”随后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卧室门被打开了，林东的父亲穿戴整齐走出卧室：“走吧，咱们去银行取钱。”

“哦，哦，那钱进你赶紧把车开到楼下。”

“不用，银行就在小区外的拐角，我骑自行车去就可以了，你们如果怕我跑了的话就开车跟着我去吧。”

“林叔您说笑了，我们哪能对您不放心呢？”

其实李想根本没有往哪方面想，只是单纯觉得他身体虚弱，怕他出现什么意外而已，既然他不用那就算了。李想和钱进陪他走到楼下，又目送他骑车离开，钱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语：“我要是有个林东这样的儿子非得打死他不可。”

“走吧，咱们去小区门口。”李想现在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他也说不好，机械般地走到停在小区外的车辆旁边，身体靠在车仰面朝天，双眼直视阳光直到视线里出现虚影才晃动的站起身体。

“经理，你咋的了？”

“没事，这次出来门催收感觉怎么样？”

钱进挠了挠头：“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我以为我们会遇到老赖本人，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老赖的父亲，不过我心里其实不可怜林东的父亲，我始终认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信林东欠下这么多钱能瞒过所有人，林东的父亲可能是个好会计，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父亲，尤其是他讲述安排林东当兵以及给林东找工作的时候，他脸的神态让我十分的不舒服，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主宰林东命运的帝一样！”李想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反正我是受不了。”

李想感慨道:“唉，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很多事情都是有些人求不到，有些人却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