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
慕容宇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一张俊脸面无表情,还是有那么丁点帝王威仪。
至于慕容航则老神在在地坐在往下一点的椅子上,一脸不爽。
难怪刚刚在门口没瞧见他,特权阶级就是不一样,不用排队还有软座。
她可倒好,插了队不说,到头还得硬站。
阳夏:突然觉得自己武官第一排的位置它不香了。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吴金中站在一侧扯着他那破嗓子使劲嚎着。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这头,吴金中刚结束,户部侍郎就一马当先站了出来。
“回陛下,臣有本奏。”
“说。”
“齐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死伤惨重。赈灾一事刻不容缓,望陛下早日圣断。”
慕容宇自己也觉得玄乎,他是听了太后转述了裴诗的那番豪言。
老实讲,他根本不信第一件奏的会是齐州旱情。
现在……
慕容宇悄悄看了阳夏一眼,心里将打好的腹稿又过了一边才开口道。
“从户部拨两万两,从来邻省买粮食赈灾,无需钦差。前几日,太后得先帝托梦,命朕亲临。”
户部侍郎脸色有点难看。
一到发放赈灾银子的时候,本来是最好捞油水的机会,现在皇帝要亲自去,想动手脚都没什么机会。
礼部尚书适时出来替同僚解围。
共谋一主的,不是同僚是什么。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走了,该谁监国?”
慕容宇一噎,太后好像没说到这个,真让摄政王监国不是白忙活一场。
阳夏出列。
“那依着刘大人的意思,赈灾反倒没有处理这些日常琐事重要?就让那些百姓白白受苦去死?刘大人,您是对得起自己头顶的乌纱,还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礼部尚书被阳夏一呛,举起的手都在抖。
“胡搅蛮缠!本官说的是那个吗?”
“那倒是本官曲解了,刘大人的意思可是朝廷来日说不准会有什么大事发生,需要德高望重的人坐镇后方?”
阳夏笑眯眯地说道。
“正是如此。”
阳夏转过身面对慕容宇凌空一拜,高声道。
“陛下,臣奏请陛下让太后代为监国,坐镇后方!”
阳夏话音刚落,她身后的武官也齐齐一拜。
“求陛下让太后代为监国,坐镇后方!”
“胡闹!”
阳夏眼神一睨:“怎么,刘大人觉得太后算不得德高望重之人?”
礼部尚书:“……”
太后当然是,但是他能说自己想说的是摄政王吗?
“后宫不得干政。”
阳夏冷笑。
“后宫不得干政?!好啊,刘大人是觉得本官不会喘气?还是觉得开国圣安太后越俎代庖?又或许是觉得柳太傅教女不利,太后无德无能?您倒是说啊!”
“你你…陛下臣不敢啊。”
礼部尚书跪下,哭的老泪纵横。
慕容宇难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裴诗这么能说会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想让摄政王监国,奈何自己羽翼不丰,无法与他对抗。
阳夏:你是不能?你是不敢。
“皇帝,你怎么决断?”
慕容航算是看出来了,这裴诗跟条疯狗一样,专给他找不痛快。眼见事态发展越来越糟,他只好亲自止住。
“咳咳……”
阳夏再次出声。
“陛下!”
慕容宇想起太后的话,心一横,接道。
“就按裴爱卿说的办,还有其他事吗?若无事,便散了吧。”
慕容宇先带着吴金中离开金銮殿,阳夏跟在后头也离开了。
她听到瓷器摔在地上的破裂声,慵懒地簪紧了头上的玉簪。
还不够呢。
次日,出行的马车内。
阳夏闭目养神。
慕容宇盯着阳夏看了好久,才扭扭捏捏地问了一句。
“诗集…什么时候找到的,怎么不告诉朕。”
当然,他的态度也不敢太恶劣。
阳夏昨天金銮殿一战成名,在他心里荣登狠角色排行榜第二名,轻易不想和她对上。
第一名?自然是摄政王。
关键他得用的只有她了,他绝对不是从心,是礼贤下士!没错,礼贤下士!
“怎么?这回发现自己有多蠢了,白白砍了三甲。”
阳夏眼皮都没掀一下,明明是淡淡的语气,落在慕容宇耳里全是嘲讽的意味。
老天:恭喜你真相了。
“朕是皇帝!”
“是,你是皇帝。那你知不知道这对寒窗十年的学子有多不公平?”阳夏往窗边挪了挪,伸手打起帘子,“科举,本来是你可以选拔心腹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
慕容宇觉得自己有点憷裴诗现在。
明明顶着中书令的官职,竟然不敢讨好他,还像太傅一样对他说教。
可是她说的话也确实没错,这么一打岔,慕容宇也忘了自己是想替穆无双讨公道来着。
讨公道?明明是她做错了,还要什么公道?
阳夏:“看到外面了吗?”
慕容宇凝神一看,不就是官道,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特别的。”
“死人,那里有个饿死的饥民。”
阳夏顺手指了指,语气有些苍凉。
慕容宇定睛瞧了瞧,心脏似乎停了一拍。
瘦,太瘦了,那人灰头土脸的,脚上的草鞋早已磨得见底,身上没一块好肉。
“他以为从齐州逃来就可以逃过一死,但是他错了,逃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对于人生地不熟的他而言,才是灭顶之灾。”
阳夏放下帘子,深深地望入慕容宇的眼里。
“陛下,知道臣为什么一定要您去齐州吗?”
慕容宇迟疑了一下。
“因为你要替朕谋民心。”
“那只是一部分。”阳夏叹了口气,“如果没有陛下亲临,从户部开始赈银就会被层层盘剥,最后到百姓手上的只剩下几天看不见米粒的‘粥’。”
“他们怎么敢!”
刚刚那个饿死的饥民时不时在慕容宇眼前浮现,勾起了他心底的怒火。
“陛下啊,你不可能永远活在象牙塔里。”
“陛下,您有问过自己当皇帝真的只为了和摄政王争权吗?”
阳夏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再次合上眼不再理会慕容宇了,结果还真睡过去了。
做皇帝为了什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
他一出生就是太子,后来父皇驾崩,又顺理成章地当了皇帝。
他的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唯一的不顺可能就是有个虎视眈眈的摄政王皇叔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还是小子的时候,曾经对父皇说过:
“父皇,等儿臣长大了,儿臣一定要为百姓谋福祉,壮大我乾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