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西秦的种植业和商业都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仅次于乾元国。
阳夏在西秦的三年,举贤用能,开设学堂,与乾元国和阿姆罗友好往来,百姓的生活都有了高水平的提升。此外,阳夏每月都会有三天的义诊,西秦国上至高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曾受过她的救助。
因而,在西秦百姓心里,裴大人是比皇帝更尊贵的存在。
阳夏离开霖城的日子,霖城所有的百姓都来了,还有不少百姓从别的地方赶来,就为送阳夏一程。
阳夏来的时候就一辆马车,走的时候多了三辆,里头塞的都是百姓们给的礼物。
“大人,一路顺风。”
“大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大人,我们等你回来。”
“大人……”
阳夏擦去眼角的泪,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帘子。
再见了,西秦。
一个半月后,阳夏抵达京城。
阳夏回京的事没有太多人知道,是慕容宇亲自来接的她。
两人每月都会互通一封信件,几年下来,倒也算得上深交的好友。
在阳夏不在的几年里,慕容宇也是大展拳脚。开恩科,纳贤才,整顿官场;两年前用通敌叛国之名一举扳倒慕容航,将他和穆无双贬为庶人后幽禁在府邸……
现在是七月的天,正是日头正毒的时候,慕容宇却没有半点不耐。
慕容宇在宫门口看着阳夏缓缓从车上下来。
二人四目相对,阳夏感慨万千,慕容宇则是如遭雷劈的涩然。
当年那个欠揍的小兔崽子终于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慕容宇望着一身冬装,披着大氅的阳夏,费尽了极大的气力才挂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怎么都不和我说。”
阳夏浅笑:“老毛病了。这样夏天也省冰不是。”
慕容宇:骗子!什么老毛病…分明就是当年密林…
但是慕容宇却不敢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就算人回来了也压不下心底的不安。
慕容宇上前想扶阳夏,却被阳夏一笑避过。
“天气热,靠过来当心中暑。”
慕容宇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却还是笑道。
“太后想见见你,你先过去吧。我让人把你屋里再收拾一下。”
阳夏微微欠身:“多谢。”
慕容宇转过身,顿了一下,就迈开腿走了。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你可以不用说谢谢。
三年了,怎么还能奢望没有变化。
晚上阳夏没出屋子,御膳房让人送了一碗鸡汤面过来。
阳夏胃口不大好,倒也没发现汤面的味道有些不同,吃完便睡下了。
一旁在德阳宫等着宫人回报的慕容宇,听到一声“整碗用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不枉他苦练三年厨艺。
阳夏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收到了一匣子银票。
“裴大人,陛下说这是您这几年的俸禄,他都给您攒着。”
阳夏是知道吴金中被清算了,面前这个估计就是新任的太监总管王时。
“辛苦王公公跑一趟了。劳烦公公告诉陛下,攻打息东的事,不妨过两年再做打算。”
王时躬了躬,恭敬道。
“大人的话,奴才会带到的。大人若有事,尽管使唤奴才,能为大人尽一份心力,那是奴才的福分。”
“公公客气了。”
这王时就是比老菊花会做人,就是不知道老菊花现在怎么样了。
老天瞟了一眼阳初默,阳初默会意。
“大佬,老菊花在摄政王府呢,慕容宇就留了他一个人伺候那两口子。”
阳夏数着银票,感慨道,慕容宇现在都这么腹黑了。
不错不错,有她当年风范。
阳初默想起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嗯,和大佬您一样睿智。”
老天十分鄙视阳初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为。
“小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哪来的睿智,老魔只会耍无赖!”
阳夏不爽地露出大半的眼白。
“狗老天,你最好不要有求我的一天。”
老天:“别做梦了。求你?真有那一天,我叫你姑奶奶!”
现在的老天明显还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不过没关系,生活会好好的给他上一课的。
半个月以后,皇帝下旨为裴、玉两家平反,追封裴诗父亲裴峰为奉恩公,裴诗母亲赵氏为一品诰命夫人;玉玲珑父亲玉荀安为辅安公,玉玲珑母亲游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阳夏因为身体缘故,回乾元国以后也没去上朝,整日就在流华宫处理一些章程。对于慕容宇下旨平反的事,她是有些惊讶的,不过她也没有对这件事在意多久。
她打算设立一所女学,趁着现在还在这个世界把这个事情落实下来。这具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畏寒不说,事情做多了还容易犯困。
阳夏大概花了半月,才将女学的章程确定下来。
唯一一点,裴诗身体的情况相当不乐观,最多还有一个月就是大限。
阳夏将奏章递给慕容宇,慕容宇只回了一句。
“既是裴中书的意思,我自然会办到。”
慕容宇速度很快,当天就让人在宫外选址建学院,还在各地寻找有才学的女夫子。
阳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大概就是欣慰吧,裴诗的嘱托她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一个月,她几乎天天往李尚宫那里跑,晚上的话就会和玉玲珑讲一些为官之道。
阳夏掐着日子,最后一天的时候,下厨给李尚宫和玉玲珑做了顿午膳,晚上又做了一顿请慕容宇来吃。
她是会做饭的,只是懒,不怎么下厨。
最后一天了,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和这个世界陪伴她的人们告别,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吧。
入夜,阳夏闭眼前,对着暗处说道。阳夏一回宫,慕容宇就将暗九派到了她身边。
“暗九,妆台上那个红木匣子明天呈给你家陛下,另一个紫檀木,你帮我给李尚宫和玉尚仪。”
暗九没觉察出什么不同,应道。
“大人放心。”
阳夏是卯时去的,慕容宇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上朝,顾不得一切,直接撇下满朝官员往流华宫跑。
慕容宇将床上似乎安详熟睡的女子和印象中齐州医馆里躺着的她慢慢重叠。
真的走了啊…
八月十三,中书令裴诗于流华宫薨逝。帝大恸,追授太傅,谥号“永安”。
五年后。
已经是中书令的玉玲珑在流华宫偏殿找到了慕容宇。
“今天是她的祭日,我就知道你会在这。”
玉玲珑拿起酒盅,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放李尚宫去了宫外的宅子,认了远义(卖馄饨的小男孩)当孙子。也帮长柳长梅她们在宫外许了好人家,小易子他们被你放到身边重用。”
“你把她葬在长熙陵,而长熙陵就在你陵寝的对面,你这么明显的心思…”
慕容宇微醺地打断玉玲珑。
“玉姨…母后那边要麻烦你了。”
玉玲珑叹了口气,慕容宇没人的时候总喜欢喊她玉姨,和裴诗一样。
“太后说功在当代,她管不动也不想管你了。”
四年前,慕容宇就以早年打仗伤了身体为由,为几个宫妃重新许了良人。
自那以后,慕容宇的后宫再无妃子,唯有一尊常年用布掩着的牌位。
“你何必…”
慕容宇望着里屋的方向,喃喃道。
“之前我想不明白,也许从齐州开始就不一样了。”
“那天晚上她和我说,“陛下,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玉姨,看来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
“她心里没有情爱……”
慕容宇仰躺在地上,冰冷的泪自眼角滑落,声音消散在风中。
“我和她,终归是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