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早就发现了身后跟着的小姑娘，估计是有求于他，又碍着面子所以迟迟不开口吧。

他看见他的妻子就在不远处等他，他加快步伐，高声道：“夫人。”

皇后楚溪迎着他走来，脸上带着笑：“你身后那小姑娘是谁？莫不是是你惹下的风流债？”

“夫人莫要取笑我，那个小姑娘应该是有求于我，”他苦笑，说罢对僵立在那里的沉昭道：“小姑娘，过来吧。”

沉昭面色发白，缓缓走了过去，沈方还在和楚溪开玩笑：“瞧瞧这小姑娘，拘谨成这个样子。”

楚溪却没有笑，她眼睁睁看着沉昭将帷帽摘下来，看见那双寒冰雕刻的眸子，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沈方发觉情况不对劲，嘴里还念叨着：“夫人你怎么这么个样子，她怎么……”

话没说完，他也沉默下来，就算十八年没有见过，可到底是亲生骨肉，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更何况那双白瞳太有辨别度，让人想认不出都难。

“你居然还敢进宫？”楚溪厉声指责：“你是嫌害死我父母不够吗？”

沉昭低下头，轻声道：“我眼睛能看见了。”

“能看见又如何？”楚溪冷冷一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长女的一言一语都充斥着极大的恶意：“难道不是那位神医用命给你换的吗？你就是个天煞孤星，走到哪都要克死一堆人。你就是靠偷别人的命活着。”

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到插在沉昭的心上，她想要辩解：“不是，我师傅把我养大，可他如今安好。”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父母姐姐该死？”楚溪勃然大怒，一道灵力就挥了过去，沉昭被这金丹期高手随手一击打在身上，当即就摔倒在地上，她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想爬起来却因为力竭重新摔倒：“我不是天煞孤星，我不会克死人。”

当即又是一道灵力飞过来。

沉昭又挨了一击，咳出几口血，她费力地抬起头，冲着她的母亲笑：“你只是把所有错误归结在我身上，因为刚好有那么一个人，说我命中孤苦，天煞孤星，所以你就把你所说的父母姐姐的死亡全部算在我头上，这样，你就可以把对他们的怀念变成对我的恨，我说的对吗？”

“你也许会有愧疚，”沉昭咳了咳，体内气血翻涌，搅得她痛苦不堪，她干脆席地而坐：“但是我的那个弟弟出生了，所以你把所有的爱给了他，你宠他爱他把他当做你的唯一，这样你就不会愧疚。”

换来的是楚溪的斥骂：“灾星，别叫辰儿弟弟！你不配！”

沉昭抬眸，试图看清楚溪的表情，可这天暗下去了，她看不清。

她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问：“父亲你也这么觉得吗，觉得我是灾星吗？”

沈方僵硬着脸，没有回答。

她眼睛酸涩，明明在哭，还要努力微笑的样子真是难看极了，可她还是做出了微笑的表情，说：“我知道了。”

她一点也不知道，明明虎毒不食子，为什么就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说的话，就轻易断定了她的未来？

沉昭强忍痛苦，声音发抖：“我沉昭，只跪过一次，神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跪他，你们给了我这条命，”她撑着身子跪下，磕了三个头：“那我就再跪一次。”

楚溪目光沉沉，看着跪着的沉昭，深吸一口气，手中已经隐约有灵力汇聚。

却被一双手按住了。

“夫人，当年你说要了结她，我听了你的，可她被救走了”沈方眼中涌现几分痛苦：“夫人，就当你没有生过这么个孩子，让她离开吧。”

楚溪手一抖，她咬着牙，眼底泪花浮起：“可我想到她就会想起我姐姐的死，她离开之前还安慰我别在意那个老人的话，说不定只是巧合，爹娘说不定马上就能回来，她还说回去后就可以和苏明结为道侣，她明明有更好的未来啊！可苏明没有等到她，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沉昭做了十八年的瞎子，听觉极好，她直起上半身，几乎是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难道我就没有未来吗？你轻而易举判定了我的生死，就因为那么一个无聊至极的言论？”

“你下令抓住我，处死我，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判词。”沉昭已经没有哭了，她冷冷看向楚溪，说：“你们大可当你们没有生我这么个灾星，你们若是放我走，以后在外游历我不会提起你们，免得污了你们的名声。”

楚溪自然又是被气的脸色发青。

沈方劝住她，打出一道灵力，化去沉昭体内楚溪作乱的灵力，对沉昭道：“你走吧，别回来了。”

沉昭压了压嘴角，没有磨叽，转身离开。

她实在被伤的很重，沉昭服下一枚丹药，慢慢向宫门走去。

一边走，一边落泪。

明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不是吗，她为什么要哭呢？

一个人挡住了她。

沉昭看清来人，下意识垂下了头。

沈辰看着沉昭，嘴动了几次，都没有开口。

最终他说：“我带你出去吧，晚上皇城会关门。”

沉昭没说话，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是刚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一个是本来就不是擅长交谈的人。

两个人走得很慢，在沉昭感觉自己要疼晕过去的时候，到了宫门口。

沈辰对一边的侍卫亮出了令牌，吩咐打开城门。

沉昭静静看着，沈辰可能已经听到她和他父母的谈话了。

“我送你出城门。”沈辰回头对她说。

沉昭冷淡摇头：“不用了，多谢。”

说罢就向着城门走去，走出了这扇门，她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天煞孤星。

她，生而有罪。

沈辰到底还是没忍住，冲着沉昭喊道：“姐姐？”

沉昭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我不是你姐姐，你姐姐已经被你父母杀死了。”

沈辰没有理睬旁边侍卫震惊的眼神，对着沉昭的背影怔愣出神。

而沉昭则是在濒临昏迷的时候，捏碎了手里的传送符，消失在一干人的视线之中。

命运，总有被改变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