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少年装扮站在誉王府的桃树下,惊讶地发现它已经开始吐芽了,不禁发自内心感叹,
“春天了呢~”
话音刚落,一声“又是你!”十分煞风景地插入了我对春天的陶醉。
李螭身边的小侍卫举着刀朝我冲过来,我撇了撇嘴,“小心陷阱。”
他立刻停住,看向之前我设下陷阱把他困住的台阶,看不出端倪,却也不敢向前,像只小狗似的站在原地拔剑朝我吠,
“你一个阶下囚,不好好待在监牢里竟敢跑到誉王府!不怕我报官把你抓进去挨板子!”
这威胁奶凶奶凶地毫无杀伤力,我白了程峰一眼,“小笨狗,你当我跟你一样傻呀,我自然是被无罪释放才会出来。”
“你!”
“程峰,不得无礼。”
小侍卫见李螭准备走下台阶,赶紧拦住,“殿下,小心陷阱!”
我嬉笑道,“没有陷阱,我骗你的。”
“你!”
李螭挂着人畜无害的标准微笑,走进园子里,“你很喜欢桃树?“
吐芽的桃树枝被风扶过,惬意地轻轻摇摆。
“我母亲很喜欢,以前家中园子里种了一棵,只可惜被烧死了。”
“令堂...”
“为奸人所害。”
“斯人已逝,生者长思。节哀。”
许是李螭也早年丧母,与我感同身受。但不光是李螭,连程峰都露出悲伤的表情,让我有些不习惯。
“对了,殿下,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三个淡黄色的糖包升起腾腾热气。
程峰见了颇为不屑,“还以为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就这个?”
“这个是安定街老赵包子铺的限量款,每天只卖十个,要不是我那位堂哥每天大早拽我起床,你还吃不上咧。”
我用纸拿出一个,笑着递给李螭。李螭听闻这是市井吃食,竟没有拒绝,伸手接下。我又拿起一个,递给程峰,被程峰白了一眼,
“不要。”
“我也就客气一下,这两个都是我的。”说着,我咬了本来递给程峰的包子一口,夸张地感叹一句,“红豆馅甜糯,白面和玉米面混合融洽,自然香甜,好吃!”,被程峰嗤之以鼻。
李螭叫来侍女煮茶。于是,我和李螭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围着桌子,一边吃老赵包子铺的糖包一边喝皇宫拿来的贡茶。
“你的伤势还好吧?”
“谢殿下,我自愈能力强,已经好了。”
“没想到你对自己也能下那么大狠手。”
“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被殿下发现了?”
李螭点头,“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用的何种毒?”
“哦?殿下还对毒理感兴趣?”
“我自幼被困在宫中,先帝和陛下见我可怜,许我学习武艺医术。我的武功师从大宗师夏崖,医术师从太医院,读过些太医院的毒学著作。”
先帝指的应该是他的养父吧,不叫他“父皇”啊。还说两位皇上见自己可怜,这是在嘲讽谁...我咬了口包子暗自思忖,果然要看住这个人才行。
“殿下有兴趣是我的荣幸,只不过,是个人总有自己的小秘密嘛。”
李螭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不满,“那我问些其他的吧。”
“您说。”
“你的武艺还有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可再糊弄我。”
我赶紧点头,“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是自然。“
”殿下也知我从小游历江湖、以四海为家,要说武艺...我除了擅长逃跑没啥本事,用丝线的本领主要靠我自己琢磨,让偶遇的几位高人指点了些而已。”
比如我二师父和四师父,还有从不让我叫他师父的五师父,夏崖。夏崖自从知道我还有其他师父之后,骂我是偷技之徒,我明明没学他那套剑法。不过他那个臭脾气,应该不齿提到我也不会让门下子弟提到我,所以李螭八成,不,九成不知道此事。
“那医学呢?你当初给我的那张方子甚是奇特。师从何人?”
“殿下听了可别不信。”
“你说我便信。”
李螭笑着说得如此肯定,害我有点心肌梗塞。
“教我医术毒理的师父,是毒圣虫王,杨月。”
“杨月!”程峰惊讶至极,甚至越主插话,“你别吹牛了!毒圣的名号无人不知,通晓天下药草毒虫,救世济贫,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之力。
可五十年前,因为拒绝成为南越王的御医,全家被害,之后他假意答应入宫,毒杀了南越王,据说当时整个南越王宫爬满了毒虫,因此得了毒圣虫王的名号。之后,杨月大师愧疚自己身为大夫却双手染血,从此隐世,无人知道他的行踪。
据说他只收过两个弟子,大徒弟被南越王子嗣悬赏追杀,最后惨死于魔王易天下之手,二徒弟仅仅是传说中的存在,就算是真的,这二弟子算来也有四十好几。你?”
见程峰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我,我反问他,“你怎么那么清楚?”
李螭替程峰回答,“是我,得了杨老的一本毒经,之后对杨老甚是敬仰,便了解了一些。程峰通过我才知道了杨老的生平。”
不得不说,这是我听过关于大师父的故事最真实的一个版本了。
“他到底为什么隐世我不清楚,只不过那个老爷子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圣人。他单纯地脾气古怪还厌世,甚至不让自己的弟子出山。当初我告诉他我要离开之后,就被他逐出了师门,他的前两个徒弟也是如此。至于现在他本人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别指望我能帮你们见他,而且...我可没收徒的打算。”
“你想什么呢,真不要脸!”
李螭摇头,“我相信你的真才实学,能与毒圣弟子交流交流医学毒学我就满足了。”
“这么说...”我眯眼,“殿下这是答应跟我做朋友咯?”
李螭笑了,“你那日从我府门走出去,我救你一事也人尽皆知。我已经脱不了与你的关系了,得知你是毒圣的徒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我姑且无视了“不幸中的万幸”这种揶揄,腆着脸靠近李螭,“那这么说定咯,我的殿下。”
“我的...”程峰对我的说法颇有不满,他偷偷看向李螭。
李螭却毫不在意,依旧微笑,“说好了。”
“啊,爆炸那日您去青鱼巷的事情,我就算还您救我的人情,当作没看到了。”
“好。”
“棒!”我振臂高呼,终于算有个理由正大光明地监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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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聊了些药理毒理,上官井说肚子饿,便告辞了。
李螭目送她一蹦一跳、哼着小曲儿离开,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茶。
“殿下,此人简直厚颜无耻,竟然威胁您。”
程峰愤愤不平,隐瞒爆炸案李螭出现在现场附近的事情来偿还救命的恩情,明显不对等。李螭却毫不在意,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需要让她还人情的事。”
程峰还是难以平息心中不满,“他这么一个跳脱、不识大体的人,与殿下称朋友,岂不是丢殿下的颜面。”
“跳脱、不识大体...”李螭念着刚才程峰形容上官井的词,说道,“是呀,可就是这么一个跳脱、不识大体的人,默不作声地把柳辰之抓进了大理寺监牢,让皇甫义明忐忑了一番。”
皇甫义明终究想不到险些害自己二弟性命的事件还有后续,能够即使与柳辰之撇清关系是他准备周全,方能全身而退,否则连他也会被问责。最重要的是,陛下这次对柳辰之贪腐的态度十分严厉,这是在向全朝宣告皇甫家不再安全。失去了陛下的庇佑,皇甫家也有落末的危险。
李螭想象如果皇甫义明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女子摆了一道,表情会如何精彩,不禁笑了出来。
“殿下,什么事那么高兴?”
“我只是觉得,跟她一起日后一定不会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