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梦见上辈子的事情了。醒来后，是熟悉的宿醉头痛。胃里反酸水，采采哪里好像放了葡萄，看来我喝醉之后吃了不少，好难受...

五饼见我起床，赶紧端来蜂蜜水给我醒酒。一杯温水下肚舒服了许多，我试图回想起昨晚喝醉之后发生的事情，可脑子里只记得做的梦，其余一片空白。

”小五，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谁？！“五饼一惊一乍，支支吾吾地说，”啊...那个...欢鱼楼的采采姑娘派人送小姐回来的。“

他这个反应有点奇怪，可骗我有什么意思呢？算了，不问也罢，反正没啥事就好。

”对了，小姐，方才欧阳将军府上的人送来了一份请帖。“

”哈？“

欧阳将军府？等一下这岂不是有点糟糕…

欧阳大将军，全名欧阳永昌。天下四大国，将军数不胜数，最著名两位，其中一位是位列大宗师的北延大将军明蒲维，另一位便是从未吃过败仗的西唐大将军欧阳永昌。欧阳家族与上官、皇甫两家族齐名。不同的是，皇甫家几乎自开国起便声名显赫，想当年人才辈出，欧阳家世代从军不干政事，上官家算后起之秀，到上官成雪这一辈才与欧阳皇甫比肩。

欧阳永昌为西唐立下赫赫战功，北延边境、西域纷争、东瑛骚动都有他马不停蹄的身影。他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心思如发，重点是他反感我这种整日算计别人的人。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他当年当面对我说的。

当年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了十几个寓言故事，苦口婆心只为了给我讲道理，告诉我不可以成为心怀猜忌的人。可惜我的性格是上辈子带过来的，事到如今改不了了，于是只好远远躲着他。

最近我犯事太多，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上官井就是我。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不掉啊。

我整理好衣物来到欧阳将军府，管家见到请帖将我请入府中，告知我去练武场寻欧阳永昌。

欧阳家的宅邸散发出陈旧的古木味，很多地方明显已经留下抹不去的痕迹，好在搭理得干净整洁，没有霉味。院子里也不见多余的装饰。宅子主人直爽率真的性格一目了然。

我被下人引入练武场，见欧阳永昌在场地中央挥舞一把极重的长柄砍刀。我在一旁静静地等他结束，一边观察这位如今两鬓斑白的老将军，他一辈子习武，人高马大，身材魁梧，武服像包裹不住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好似随时会撕裂，一招一式不仅保留着年轻人磅礴的气势，还有久经沙场的老将特有的沉稳。

想必在我踏入练武场的第一步开始，欧阳永昌就发现我的存在，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练武，直到最后的一式稳稳收盘才结果下人递来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走到我的面前，还不等我作揖问候，二话不说拎起我的后领。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僵在原地任凭欧阳永昌一手提刀一手提我，像抓着一只小狗娃一样掂量两下，然后又把我放回在地上，欧阳永昌认真地说，

”嗯...比老夫上次见你重了不少。“

”欧阳将军说笑了，上次我有幸得见大将军还只有十二岁。“

”说的也是，你也长高了不少啊，哈哈哈哈哈哈！“

像突然意识到这个简单地道理，欧阳永昌高声大笑，笑声在练武场中回荡。我在一旁保持礼貌的微笑，毕竟我get不到他的笑点，而且不止我，将军府的其他下人也都板着脸，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笑完，欧阳永昌将手里千斤重的长柄刀放回刀架，对我说，

”走，屋内谈。“

将军府的下人像机器人一样安静敏捷地为主人和客人带路，迅速备好了茶水端上。我与欧阳永昌分别入座，喝了一口，温度正好。

欧阳永昌回想起当年，感叹道，”你也算长大了，如今敢一个人见老夫。“

我微笑回应，”当时大将军与我的立场也不似现在这样和平。“

”说的倒是。“欧阳永昌点点头，”老夫是西唐的将军，你是两国边界小山谷里的学徒。若非你当时壮着胆子来我军营，老夫非得跟那大宗师干上一架不可，也不知能不能赢啊，哈哈哈哈哈。“

那年我十二岁，在西唐、东瑛、北延三国的边界处。那里有一道高耸的山脉作为天然屏障，不止如此，那里是行云剑派上百年来的根据地。如今行云剑派的掌门是五大宗师之一，刘云舟，同时是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师父，性别男。

从法律上讲，行云剑派的地界属于东瑛，由于地理位置相对独立，再加上门派和大宗师的存在，那一片区域基本处在自治状态。那里其实与墨州距离很近，奈何山路险阻，只有一条水路与墨州相连。

当时东瑛企图伺机顺延水路攻占墨州，谁知机密泄露，当今圣上派欧阳将军提前阻拦。可西唐是个几乎全域内陆的国家，造船技术不比东瑛。东瑛深知西唐不会与自己在水战上硬碰硬，以山峦为掩护驻兵。欧阳将军知道大宗师的存在，而行云剑法向来以以一敌多著称，不敢轻举妄动。

对西唐来说，唯一可行的办法是翻山突袭，而突袭必定会经过行云剑派的领地。对行云剑派来说表面上保持对东瑛的忠诚是有必要的，因为西唐并没有余力翻山驻守领土。但东瑛官府平日任凭行云剑派和这里的百姓自生自灭，如今拿这里的弟子当挡箭牌，驻兵期间官兵仗势欺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自有选择的权利。刘云舟很清楚东瑛不义在先，他并不打算出手相助，也不会帮西唐趁虚而入。

于是轮到我出场了，我与同伴来到西唐军营，与他们协商此事。我们会提供一条通往东瑛驻兵地点的山路，西唐军队履行自己的义务把东瑛驻军赶走，然后撤兵。欧阳永昌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敌国派来的使者，而取得他的信任就是我的工作。

进展并不容易，好在此事圆满落幕，欧阳将军完成任务，也免得四师父手上再沾染血污，双赢。毕竟我四师父是大宗师，一个人屠光欧阳永昌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当时我们的战力还不止他一人。

”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呢？“

”她...应该在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这样啊...“欧阳永昌毫不掩饰失望，”比起你，老夫更想见那个小姑娘咧。“

啊是嘛，我没有她那么厉害真是抱歉呢。不知欧阳将军有心还是无意，我自认为话题这么唠下去没什么意义。

”说来，欧阳将军叫我过来可不止为了唠家常吧？“

”那是自然，老夫可没有上官首辅那般清闲。“欧阳永昌说着放下茶杯，有资格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上官成雪坏话的整个西唐也只有他了。

”将军请讲。“

”老夫的孙儿驻扎在北延边境不知你是否有耳闻。“

欧阳永昌的孙子叫欧阳坚来着，听说是个憨憨？当然这话不能当着他爷爷的面讲。

”玄武将军，有所耳闻，现在应该在晋州吧。“

”没错，那小子最近惹事了。“

欧阳永昌话里说自己的孙子惹事，语气却相当平静，这其中应该有蹊跷。我皱眉，听他接着说下去。

”今天一早陛下叫老夫与大理寺卢大人去御书房议事，说晋州丢了一批军饷，当地的官员说在坚儿清点转接结束之后丢的。“

圣上暗地里叫欧阳永昌和卢慷面圣，在公之于众之前告诉当事人的祖父，看来圣上对此事有想法。

”这么说，陛下认为有人陷害小欧阳将军？“

”陛下怎么会这么说。“欧阳永昌摇头，”陛下说如果老夫不放心查案过程，可以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监督。“

我当然明白，欧阳永昌值得信任的人不会是好多年未见面的我，而且圣上的话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欧阳将军是想让我暗中帮忙查明真相了？“

欧阳永昌大笑，”哈哈哈，老夫怎么会请你帮忙。“

那他叫我来干什么？

”老夫叫你来是告诉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你养了一群虫子不就是干这个吃的？“欧阳永昌盯着我，眼神犀利。

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同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欧阳永昌怀疑操纵此事背后的人姓皇甫。他认为欧阳家受牵连是我的错。

该说不愧是欧阳永昌嘛，我还以为没人知道我与虫群的关系。

”...不是虫子，是‘虫群’。“

”管你是一只还是一群，你要养就得把事情做好。“欧阳永昌接着说，”我欧阳家世代效忠朝廷，保我西唐江山，即便一只虫子一朵花也别想敌国践踏。这是欧阳家的本分。况且立储之事原本就该陛下一人定夺，我等臣民只需遵从皇命。叫老夫说，无论是图谋利用太子的皇甫还是怂恿二皇子殿下的你们全都该死。“

这话说得难听，但足以让人明白欧阳永昌对西唐土地和皇室的忠心，着实天地可鉴。

”不过坚儿涉及贪污，即便是冤枉，其中必然有他轻视造成，他难辞其咎。你只需要查明真相，如果是皇甫小子嫁祸，把他揪出来还我孙儿清白；若此事真是坚儿干的，是他有辱我欧阳家门风，他爹他娘教子无方，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不必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