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嘴里冒出“妓馆”两个字,上官椿条件反射一般张口就要骂人。
我赶紧窜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应鹰身后,“开玩笑开玩笑。实施盗窃的机关一定藏在金库里,虽说是焱州工匠设计的,必定留有些余地。”
“你是说,金库里有其他地方可以供人出入并藏起军饷?”
“也许哦~”
“这么说来...”上官椿抱臂思考片刻,“那贼人一定是焱州人,或是在焱州从事过相关行当、具备相关的知识才能投机取巧。”
“哎、呀!不愧是上官大人,真聪明!”
“嗯。”上官椿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那我得赶紧安排查人。索性欧阳将军在军饷失窃后宣布封城,那贼人一定还在城内。”
说罢,上官椿扔下我和应鹰,风风火火地离开金库。带路的小兵原本也是为他服务,赶紧跟上去。
我和应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保持沉默的应鹰终于开口,“这样骗他好吗?”
“哦?”我惊喜地看向应鹰,“这案子果然过于简单,连你也看出来了?”
应鹰疑惑不解,“没有...况且贼人能突破如此滴水不漏的防线,我不觉得此案简单。”
我微笑着给应鹰提示,“有时,过于完美的伪装反倒会成为破绽。”
“你想说犯人是内贼?确实,军饷入库两日就有贼人来盗,怀疑有内鬼很正常。可是刚才你也听到了,欧阳将军对值守人员安排管理十分谨慎,不仅每日清晨才会有结果,当事人更得等到换班才知道下一次值守的岗位在哪里,丝毫没有准备的时间。”
“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不是吗?迷药之类的随身带着咯。”
“即便如此,两个人也无法运送十万两白银却不被人发现。”
“如果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呢?”我看着应鹰眉头不解的表情,心中疑惑,这件事情有这么难吗?“要想在没有运输工具的情况下尽快盗走十万两白银,按照官兵们每日训练的体格也至少需要四人通力合作。而金库的位置不在边防营外延,你也瞧见了大营的防范机制,从外部闯入完全是找死。所以这件事绝对是内部搞鬼,而且那日欧阳将军抽签出来的值守安排不可能是随机产生的。”
“即便如此,门锁的钥匙只有一把。官锁是特制的,锁匠本人用工具撬开也至少需要两炷香的时间,他们又哪里有时间将白银运出去?”
即便我已经给了应鹰这么多提示,只差把答案说出口了,他还想不明白?
“还是你是说,始作俑者是欧阳将军?”
“哈哈,怎么可能!”我大笑起来,“能够决定抽签结果的可不止欧阳将军一人。”
应鹰再次陷入沉默。
这件事不是很简单的嘛,上官椿那个憨憨是个例外,为什么应鹰也不理解?
“算了算了,反正这次锦衣卫不是主审,你只要保证查案过程公正就行,不明白也无所谓。不过...你既然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看出我在骗上官椿呢?”
应鹰低眼看向地面,像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一般不自在,“你...怎么会真心觉得上官寺丞聪明...”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话从应鹰的嘴里说出来怎么会这么有意思!而且这个活像害羞的小表情,太可爱了。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金库里回荡着我的笑声,我放肆地拍着应鹰的背,笑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正直老实的人,不会说别人坏话。如今应佥事学会拐弯抹角地骂同僚笨了,哈哈哈哈哈哈!”
应鹰不高兴地反驳,“我没有这么说过!”
“哦~你不否认自己觉得上官椿笨这件事啊?”
“不要乱说,我没有这么认为。”
我抑制不住想要逗应鹰的心情,故意捂着嘴奸笑,“噗噗~应鹰大人升官锦衣卫指挥使佥事之后学会瞧不起人咯~一口一个‘上官寺丞’心里其实看不上人家的吧~嫌人家是个憨憨的吧~公平公正又冷静的应鹰大人内心深处高傲得很呢~所以才会现在都没有老婆,到底是你看不上人家姑娘还是姑娘看不上你这张面瘫脸啊~噗噗噗~~”
“上官井...这跟我有没有娶妻无关吧...”
此刻的我才注意到,应鹰一如既往面瘫的脸上,已经爆起青筋,眼神如万年寒冰,直直射向我。
啊,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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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虽然我一直扮男装,有时却丝毫不懂男人心里想了些什么。不就是趁机调侃了一下应鹰单身的事嘛,应鹰比我还大两岁,这个时代里孩子会打酱油都不奇怪,被人说两句至于这样?
“小姐...您怎么惹着应大人了,把您捆成这样...唔...这些个绳结是怎么回事,小五解不开啊...”
“啊,这是军用结绳法,加上他平日拉弓射箭力气那么大,你当然解不开。找把匕首过来把绳子割断吧。”
“这一层层的得割到什么时候去...”
五饼一边抱怨一边找来匕首小心翼翼地将一层层绳子割断,好一会儿,我才得以从绳子木乃伊状态解放出来,马背上可我把颠坏了。
伸个懒腰舒展筋骨,看着窗外天色渐暗,我一边照镜子整理形象一边嘱咐五饼,“晚上誉王府的下人送来饭菜你就直接吃了吧,我要出去一趟。”
五饼正看着一堆绳子发愁如何处理,听我一说便歪头问我,“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哼哼,当然是~散发我的个人魅力去~”
五饼的神情瞬间暗淡无光,开始整理无用的绳子一边像念稿子一样毫无感情地敷衍道,“啊是嘛是去青楼嘛您慢走不送。”
唔哇...这棒读...上官家的人到底有多痛恨青楼啊...
啊,说起来我那个便宜爹上官思就是为了替青楼的一个妓女打抱不平,结果反遭皇甫设计当街行凶,那青楼妓女最后倒打一耙做伪证成了上官思被判刑的关键证词,才致使他离开上官家的来着。
上次听闻他在西北边境转悠,现在浪到哪里去了呢?如果恰巧在晋州附近,我说不定还能遇见他。
怀抱着一丝丝希望,我愉快地窜上房顶,踏上前往青楼的路。
晋州青楼的位置非常好找。由于战事不断,娱乐消遣便是战士们休息放松的重要环节,自然少不了青楼的生意。
老鸨见我东张西望的样子,一瞧就是生客,拉着几个姑娘朝我款款而来,笑脸相迎,“这位小爷可面生,头一次来我这儿吧。”
我自然礼貌地回答,“妈妈好记性,我从京城而来路过于此,便想来...放松放松~”
老鸨上下打量我,瞧了瞧我腰上的玉佩,心中对我有了个估价,笑着招呼道,“没想到小爷年纪轻轻却懂不少事呢,姑娘们可得照看好了。”
像一声令下,老鸨身旁的姑娘们纷纷围在我身边,甜言蜜语、半推半搡将我拉入店中。
我在大堂坐下,四周阻隔视线的屏风背后男女的人影和娇媚的声音骚动,若有若无的隐蔽性反而撩人,若我还是个还没毕业的少男必定免不了心里痒痒。
一会儿,真正服侍我的姑娘端着果盆来了。我一把将姑娘拉入怀中,让她顺势坐在我的腿上,我的手放在她的腰间,手指轻轻敲打,故意咬她的耳朵,“哟,咱们这儿这么阔绰,拿荔枝招待大厅的客人?那进房间得多少银子呀?”
青楼姑娘怎会没见过这般动静,将荔枝稳稳当当放在桌上,无视我的调戏,微笑着要将我带入她的节奏,“听闻小爷是京城来的,见识广,小女哪能不使出浑身解数?”
“荔枝就是你的浑身解数了?有点少吧。”
姑娘听出我的意思,捏着手绢轻轻推搡佯装生气,“京城的小爷性子真急,都不问问奴家的名字就想做事了。”
“好好好,那咱们按顺序来。敢问姑娘芳名?”
我一手抱着她,一手摆出作揖的姿势,逗得姑娘笑起来,“奴家小蝶。”
“小蝶姑娘年芳几何?”
“虚岁二八。”
我假装惊讶,“呀,可是全西唐的青楼姑娘都年芳二八。”
小蝶被我逗笑,“小爷您真会说笑。”
“那咱们不说笑,干正经的呗?”
“小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小蝶轻柔地将我推开,顺手拿起桌上的荔枝去壳,转移话题,“您若太心急,岂不是浪费了荔枝?”
我继续进攻,“荔枝要去壳,姑娘要更...”
“哎~”小蝶将手中的荔枝塞进我的嘴里,堵住我的污言秽语,“小爷,小蝶亲手剥的荔枝,好吃吗?”
荔枝甜美,我握住小蝶的手,一边伸舌舔去她手上的果汁一边仰望她的双眸,故意回味般的舔舔嘴唇。
我咬文嚼字起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小蝶掩嘴笑,“京城的小爷真是多才多艺,还会吟诗呢。”
“可不是嘛~”
“小爷,这岭南是何处啊,小蝶见识短,还从未听说过呢。”
“这可是个秘密,你凑过来,我说给你听。”
小蝶俯下身去,我靠近她的耳边,悄声说,“我需要近日突然出城的官兵家属人员名单。”说完起身,微笑看着小蝶。
小蝶一副不信任的样子,调侃道,“小爷,奴家想起来了,那首诗不是小爷您写的吧。”
“小蝶姑娘明鉴,确实不是在下写的。”
“那是哪位啊?”
“苏轼。”
“原来是苏先生,小爷可知这苏先生有何嗜好?”
“爱吃东坡肉。”
小蝶听完轻轻环抱住我,笑容比荔枝还甜,“方才是小蝶失敬了,小爷莫怪。”
我也笑了,“那小蝶姑娘再给我剥几个荔枝,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