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颔首,“你先去吧,我们自己整理就好。”
“好,我让人来帮忙。”
他唤来管家吩咐几声便对苏皖行礼退下,管家就到他们身前恭敬道:“二位随我来。”
国师府是在十年前才建造的,之前历任国师都是住在宫中,阿无不喜宫中束缚就搬了出来,他本事大,西瑶国君只能忍着。
管家把苏皖跟寇司崖安排在了距离阿无最近的一处院子里,苏皖这次的身份是寇司崖的随行侍女,只不过谁伺候谁,还不一定。
就比如现在,寇司崖带着毛球把屋中的摆设被褥之类的全部都给换上苏皖专用那些,布置的跟玄灵峰上苏皖的房间一模一样。
宫中,国君坐在御书房里,阿无进来对他行了一礼,国君连忙摆手道:“国师不必,先坐。”
阿无依言坐下,就听见他问:“朕听闻国师府今日来了客人?”
果然。
阿无就起身,国师走过来拉着他坐下,“国师就这样说就行,那孩子是谁?”
他自从那日做噩梦梦到那个早该死去的女人还有孩子,就变得神经兮兮。
眼前一会是那个女人的样子,一会又是那个孽种。
他被折磨的整夜不得安睡。
估算着年龄,那如果还活着,差不多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不能!不能活着!
国君立马否决掉自己这个想法。
如果那个孽种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他报仇的!
他决不允许!
阿无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拢在袖中的手指尖摩挲着,开口道:“陛下是说那个孩子?那孩子是臣年少游历时认识的一位亲友的孩子,如今亲友去世,他就带着父亲的嘱托来投靠我。”
国君半信半疑,“当真?朕不曾记得国师有什么亲友。”
“不过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不提也罢。”
阿无就把给胡扯出来的亲友随意安了个身份,又侧重的说来投奔他的孩子怎么怎么样的凄惨,让国君卸下防备然后相信他编造出来的故事,最后还答应他改日带那孩子进宫。
“那孩子依臣看,是个乖巧的,陛下应当也会喜欢。”
国君舒了口气,他如今不过四十多岁,却因为贪图玩乐,终日沉迷女人,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脸色看起来蜡黄蜡黄的。
纵欲过度,不堪为君。
这是寇司崖对他这位血缘上的父亲的第一印象。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厌恶自己体内居然流着这样一个人的血。
他掐着手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这不是他的父亲,永远不是。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国君坐在上首,语气柔和的问道。
寇司崖松开手,掌心有些轻微的刺痛,他对着国君行跪拜大礼,头磕下去的时候,眸光冷桀。
他说,“臣子姓寇,名司崖。”
国君琢磨两下颔首道:“是个好名字。”
寇司崖内心一片冷漠。
圣女姓寇。
可怜这个男人把她玷污有孕都不知她姓名。
阿无在殿外见他出来,就把手里的披风递过去说道:“陛下可有为难?”
寇司崖摇了摇头,看见随他一起出来的宫人悄咪咪的跟在两人身后,他把披风披上说道:“不曾,回吧。”
从那之后陛下仿佛对寇司崖一见如故,频频招他进宫陪伴,甚至还不顾大臣坚持带他上朝,惹来膝下几位皇子的怒气。
麻烦一堆一堆的来。
先是大臣门上奏请求国君下令禁止寇司崖上朝,再到皇子们明里暗里的来找茬,时而在国师府门外抓走他,时而在宫里将他踹下水。
寇司崖对此一言不发。
冬天悄然而至,苏皖在屋中看书,寇司崖在一旁给她讲故事,面前摆着一个火盆,阿无正在翻动着火盆里的烤红薯。
“那几位皇子近来还在刁难你?”苏皖的手被他放在自己怀中暖着。
寇司崖接过阿无递过来的红薯剥皮,“没有了。”
自从他上次设计让五皇子,也就是当初那位在集市里纵马的那个人,引诱五皇子说一些诋毁他的话,然后发怒把他推下水,还被国君看见。
五皇子就被关在皇子府里禁足。
国君让人将他救上来,亏得他底子好,数九寒冬的普通人早就没命了,国君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在背后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想到这,寇司崖嗤笑一声。
当真是那时候才知道的?难道那些皇子没有得到默认,谁敢明目张胆的在宫里行事如此放肆。
只不过他还是心存感激的好好“谢”了一番国君,让国君心疼的把大批赏赐往国师府送。
苏皖咬了口他递过来的红薯,温度正好。
他给她的东西总是什么都是刚刚好。
寇司崖见她吃一口就不动了,轻声哄道:“师父乖,再吃一口,中午的饭食就没怎么动,再不吃人都要瘦了。”
一到冬天苏皖就怕冷,但是又不肯多穿,每次都是被寇司崖强行加衣服,胃口也不好,总是吃的少少的。
苏皖盯着眼前的红薯没说话。
她的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也是这般担心她吃得少,会生病,总会让她多吃点,还说多吃一口就奖励她一百块钱。
苏皖每次为了钱总把自己吃撑。
她恍惚间,好像看见那个人就在眼前,凤眸狭长,眸光温柔。
“师父,你在喊谁?”
是寇司崖在唤她。
是了。
她已经死了,回不去了。
她死后,或许他走出情伤,也会娶另一位自己更爱的妻子,相伴到老。
总之不是陈秋曼就好。
苏皖摇了摇头,从火盆里自己翻出一个仔细剥好递到寇司崖唇边,轻声道:“很好吃,你尝尝?”
寇司崖眸子一亮,他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脸颊两个梨涡浅浅,苏皖瞧着就比手里的烤红薯还要甜。
他握着苏皖的手腕低头咬上去。
一口又一口。
他说,“甜,师父给徒儿剥的红薯最甜。”
阿无在一旁吃了满嘴的狗粮。
看着手里剥到一半的红薯,抬头默默地看向屋中的一个阴暗角落。
嘴里嘟囔一句。
“呆子。”
皇子被国君警告,一时之间不会来找寇司崖的麻烦,国君给下来的赏赐多的院子都塞不下,苏皖看不上这些俗物,寇司崖就把它们全都给了他名义上的“义父”,美其名曰“孝敬长辈”。
寇司崖依旧跟着国君上下朝,偶尔还到御书房里帮他磨墨。
“司崖想不想做国师?”正在练字的国君问。
寇司崖沾水的手顿了一响才道:“做不做国师都不要紧,只要能帮到陛下,臣子在什么位置上都是一样的。”
闻言,国君搁下笔,寇司崖就从一旁给他递来布巾,擦着手,国君笑道:“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